“公子這般推論,未免有些過于武斷了吧?”李月樓的儀表神态依然是完美得挑不出半分毛病,她款款說道,“公子是何來之由确信,我留在紅塵醉并不是為了錢财?雖是愧對花魁之名,但這個名頭帶來的收益的确不小,我為何就不能貪戀銀兩呢?”
“我不相信你有那麼世俗。”雲錦書搖了搖頭,認真說道。
聞言,李月樓反倒是輕笑了一聲,模樣婉約如畫,她應聲道:“小女子倒是要謝過公子的這份信任了,不過,身在世俗,何來非世俗人之說?既然委身于這世間,便不得不遵循這世間固有的規律運轉,這,便是世俗的規則。”
話罷,還不等雲錦書應聲,她便深深地行了一禮,溫柔道:“既然小女子的論調與公子有異,那便不擾公子遊肆雅興了。今日之事,是小女子有過在先,冒犯了公子。公子可來紅塵醉,方才收下的銀兩,小女子悉數返還給公子,還望公子莫要惱了才是。這玉箫和衣裳先還予公子了,小女子告退。”
旋即,李月樓不做半分留戀地,将身上雲錦書的外套褪去,與玉箫一并還給了雲錦書,再行一禮後,轉身徑自離開。
雲錦書有些發愣,這就……走了?一番說辭把自己給說得有些發懵,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便走了?
不過,雲錦書看不見的是,轉身的李月樓,如水的眼瞳,卻是真的浸濕了眼眶。
因為不想對你動心,所以趁着還未完全動心便離開。
因為不想忘了那人,所以趁着還未完全忘卻便離開。
因為想讓你也不要記住我,所以趁着你對我印象還不深,讓你不挂記我,然後趁早離開。
或許,離開,對兩個人都是合适的選擇。
這是,李月樓在那段無聲的路途中想明白的一件事。那會兒,當雲錦書問她因何而愁的時候,她的腦海裡浮現的影像,當真隻有昔日的那一人嗎?當真嗎?
李月樓也不知道,所以,她逃避了。
這天下,終究還是正統的天下。自己這樣的異類,獨自一人便可以了,何必禍害别人呢?故人已經因此而白白丢掉了性命,她不想,再一次有人因為自己而受傷。
所以,割裂吧,把方才建立起來的一點點交際和一點點情感割裂吧。然後,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自己還是紅塵醉的歌伎,她也還是雲家的三小姐,一如此前,從未改變。
在雲錦書已望不見的地方,李月樓取了手帕,抹去了眼角的水光。表情,依然是溫婉之間帶着幾抹清愁,一如先前。
我承認我動心了,可那又如何?本就不是一路人,本就不該有交集的,自己也本就不該有什麼想法的。走吧,一切歸于從前,歸于還未相見的從前。那麼,至少自己的回憶裡,還能有那熟悉的笑顔綻放。
李月樓安靜地在路上走着,每走一步,心似乎便疼一分。她恍然不覺,輕輕咬着牙,倔強地走着。
而雲錦書,還停留在原地,手中的衣裳,還殘存着她的溫度,似有淡淡馨香萦繞,經久不覺。
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月樓姑娘有這樣的變化。是她發現自己是女子,感覺受了欺騙而愠怒嗎?那還不至于吧。又或者自己的某些言語不小心刺痛到了她嗎?還是說……恰逢她這幾天來了那個心情不佳?
雲家三小姐的想法逐漸離奇了起來,但她卻完全沒有發覺當然也不太可能聯想到這方面,李月樓的心思,哪裡是她這樣一個初涉外界的大家子弟能參透的呢?
雖然不太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但雲錦書對于李月樓的感官尚好,最簡單直接的,先去找她道歉咯!有什麼事是不能好好談談的嘛!
于是乎,雲錦書也踏上了去往紅塵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