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吃點東西。”
少年對于二丫的感謝沒有出言置評,繼續按着他自己的節奏冷淡地說了聲。但即便他的聲音再冷漠無情,對于此時的二丫來說,亦不啻是一種天籁。
所以,當她漸漸從暫時失明的情況中緩過來的時候,便見到了少年沐光的一刻。早上的陽光透過沒有綠葉的枝丫,投下大片的光,在他的臉上便渲了幾分冬日少有的溫意。
他生得是極為俊俏的,幾筆光痕,充分展現了那金色的光與柔,仿佛是上蒼飽含詩意的落筆,足以镌刻到時光之中。這樣的臉,笑起來當是極富柔意的,如暖陽初升,如清風拂面,如那書裡的翩翩佳公子,看過一眼,便足以令千百懷春少女羞怯萬分。
他還是罩着昨日那身黑袍,可見内裡的白色内襯,黑白的交疊,更是如古畫般滿是詩情畫意。外袍在手腕處綁袖,系着一根紅繩。細看下去,便能瞧見在左手腕處的紅繩,還串着一個扁橢球形的珠子,恰如給這幅白與黑的畫卷,添了一角紅色的印戳,整幅如墨染雲的畫也因此而生動活潑了許多。
這便是,昨日與自己體内惡鬼對峙的哥哥嗎?
雖然不清楚他為何要打暈自己,但應當是卓有成效的吧,今日黑錦甚至都沒有出言,許是還不曾醒過來哩!
“謝謝哥哥!”
二丫接過那骨節分明的手遞來的幹糧,似乎怕她口幹,還捎帶了一個水壺。而接過吃食的同時,二丫也注意到少年手中粗砺的繭子,她記得,曾經爹娘手掌中也滿是這樣的繭子,這是幹活繁多的憑證。但對于哥哥來說,這大概是因為練劍而生成的老繭。
劍,是值得花心思學習的一種武器嗎?
二丫啃了一口肉幹,呆呆地想着,目光遊離着、渙散着,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少年那僵住的表情。
“你……不洗漱的嗎?”少年問了聲,語氣依然淡漠,卻已經能品鑒出少許意外之意。
“從前會,但現在,許是沒這個必要了。”二丫嚼着肉幹,有些含糊不清地道。
其實,肉幹的味道并不算多好吃,為了能夠保存較長的時間,已經失掉了絕大部分的風味,隻保留了肉幹作為一種維持生命活動所需能量的基本盤。說白了,便是能填肚子,而且純肉很抗餓,缺點就是不咋好吃。
“不論他人如何待你,自己如何待自己,是由自己決定的。即便無人愛你,也須得學會自己愛自己,否則還有誰人能待你好?”
少年淡淡地說着,言辭端的是積極向上,可他卻是垂着首說的,朝着二丫的那半邊臉,恰好處在陽光灑來的背光處,落在一片陰影當中。
二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說道:“可現在哥哥能待我好。”
少年聞言,看了她一眼,唇角隐隐有着顫動,但最後也沒能勾起一個笑。“我不是待你好,我隻是……隻是一個過客罷了。”他說道,言辭竟是前言不搭後語。
二丫自然聽不出來少年話中的深意,畢竟她不清楚他的過去,自然不知省略号中缺省的那部分内容對他究竟有着多大的意義。
她隻是覺得,有人能待自己好,那不啻為世間最好的事情。
所以,她三兩口吞下了口中的肉幹,便想沖去樹洞之外,用外面的積雪洗漱。
隻是這計劃還沒開始便崩殂了,少年指了指方才遞給她的水壺:“水壺裡有水,不夠的話,我這兒還有。”
“謝謝哥哥!”
二丫捧着水壺,笑得像個小傻瓜。
“還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呢!”
“過客而已,姓名無用。”
“說說嘛,哥哥!”
“……洛魂。”
須臾,洗淨臉蛋之後的小姑娘,的确呈現出了幾分美人胚子的模樣。細嫩的肌膚白裡透亮,還帶着幾分因冬日嚴寒而染上的暈紅,唇紅齒白,眼中噙着一汪秋水,瞧着便是極惹人憐愛的。
——倘若忽略掉那紫黑色的左半面。
不過,在名曰洛魂的少年眼裡,似乎都一樣。
無情之人,正該對世間萬物一視同仁。
“不妨說說,你與你體内那惡鬼的來曆吧。”
待小姑娘吃了個心滿意足,洛魂才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了解到那惡鬼的來曆,或許也能弄清楚當年村子被毀的真相。
“哥哥會有解決辦法嗎?”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恰似看向一位通天徹地、通曉古今的無所不能的仙人。
“不一定,視你所說的舊事來看。”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