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罷,便又走回前廳,繼續去整理先前有些散亂的胭脂水粉。
而後院之中,二丫背靠冰冷的牆面,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小臉上已是一副慘不忍睹的畫面,紋路狂野而肆意地扭曲活動着,好似被擰過了百八十圈所以要拼命把自己扭回來似的。畫面的心悸與恐怖程度,已經到了饒是多看幾眼,也會到晚上睡不着覺的程度。
二丫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東西?
可更詭異的,還在後頭。
鏡子尚不曾遠離二丫的手,當她發現那些詭異的紫黑色紋路停止了無規律扭曲與生長時,還以為到此為止了。可她沒想到的是,紋路的确逐漸停止了生長擴散,但接替這一行動的,是一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異符号。
那種符号,定然不是諾德爾撒語文字,許是一種暫未可知的種族文字,又或許單純隻是用于表征某些特殊含義的記号。但無論這些符文究竟有沒有意義、有什麼意義,都不重要,二丫隻是憑直覺便能知道,這新符文的出現,對自己來說絕非一件好事。
她伸手去碰,觸感卻不是自己的臉,而像是碰到了一種冰冷而黏膩的半流體,一刹那便如芒在背,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再多動一下都感覺命途偏西。
方才這符文還沒出現的時候,觸感不是這樣的!
二丫愈發戰栗,此刻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爹娘都不在家,沒辦法尋求爹娘幫助,而外廳的四妹對她而言隻是個認識不足半個時辰的陌生人,如何能出去與她說自己遇見的怪事?就這樣出去,單憑這張自己見了都害怕到慌亂的臉,如何能讓其他人泰然處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小姑娘無助地捂住雙頰,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僅僅是這一小會兒,手幾乎就要被那陰冷而令人生理性惡心的紋路給凍僵。與此同時,還伴有針錐一般的刺痛,不僅僅疼在手上,更疼在心間。
吃痛的二丫眼中更是水霧迷蒙,本就如秋水深潭的眸子,現下更像是清晨時分,仲秋的潭面上起了濃厚的大霧。山水迷蒙,本該是江南煙雨的絕勝美景,可如今,不啻是一種不見日月的悲情。
可那從眼角落下的雨,也是不被允許的。淚珠滾落,一接觸那一個個新冒出來的符文,便像是水滴遇見了熱鍋,僅僅是觸碰的一瞬間便被燒灼成了看不見的蒸汽。
當符文連同紋路幾乎爬滿全臉,這件事卻還沒有結束。那暗沉的紋路,竟開始閃起了紫色的流光,就像是一趟趟定時出發、隻能在紋路軌道中行駛的馬車,一遍又一遍,從頭至尾,周而複始。
一開始的頻率很慢,速度也很慢,随着時間的推進,回轉頻率與回轉速度都在逐漸增大,場景便愈發詭異了起來。
可到了某個臨界值之後,頻率和速度又忽然開始慢下來,直到達到一個能夠恒定運行的穩态,流光的頻率與速度便成了一個恒定的值。
二丫幾乎都要麻木了,她現在努力回想着近幾天自己的經曆,也隻有今日所見那紫黑色的松脂是最為可疑的對象。自己從未見過這般顔色的松脂,且能與自己臉上的紋路顔色相應,自己在接觸之後,還莫名其妙地偏頭疼昏厥了一段時間。
解鈴還須系鈴人,若說自己臉上這怪異的現象是來自于那紫黑色松脂,是不是得回到那棵松樹邊才有可能解決問題?
想不如說,說不如做。
二丫抽着嗓子,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後院有一面牆矮,是可以翻出去的,大哥小時候就經常從後院翻牆出去玩。自己可以從那便翻出去,回到那山坡上,就有可能把這莫名其妙的鬼東西引回那棵松樹上去。這樣的松脂,誰愛要誰要吧。
二丫看着木桶中的自己,那淺淺的一層水,也能反照出自己臉上的紫色流光之奇詭。但她隻是再多看這一眼,心中便猛然又悸動了起來。
每次紋路中紫色流光的掠過,都會分出一絲流淌在身前,于半空穿針引線,勾連出不一樣的色彩。
須臾,她看見這一絲絲一縷縷的流光,在身前彙成了一個簡筆畫的笑臉——上方兩個上凸的小弧,下方一個下凸的大弧。
“你好。”
聲如來自九幽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