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不舒服,想來王宥川沒空忙别的,錢淺就沒去雲王府。
錢淺在家,姚菁菁就沒走,在這住了兩天。
頭一日,姚菁菁非要教錢淺跳舞,錢淺被迫陪了她跳了一段,姚菁菁才發現錢淺說的“不大會”,是有多麼謙虛。
次日錢淺寫話本子,姚菁菁就看翻看她寫的聊齋志怪故事,吓得晚上都不敢去如廁。
又一日,錢淺總算把姚菁菁勸回了家,耳根子算是清靜了。
今日是發薪日,夏錦時沒有去鋪子,錢淺在家陪她算好、數清一份份要發出的月銀,二人才一起出門。
盛春的陽光并不烈,暖洋洋的曬在身上很是舒服。
夏錦時買了包鹽炒核桃,與錢淺慢慢悠悠地溜達,邊走邊邊剝。
“雲王那侍衛沒說找你什麼事兒麼?”夏錦時徒手剝開核桃,給錢淺手裡放了塊核桃仁。
錢淺把核桃仁放進嘴裡,見她核桃殼沒地方扔,順手接過來,回答道:“沒說,就說空下來過去一趟就行。”
夏錦時又道:“熬吧!再有半年多就熬過去了。”
錢淺點點頭,沒說話。
夏錦時又掰開一個,把核桃仁扔進嘴裡,問:“等過完夏天,綿綿就及笄了。你打算怎麼慶賀?”
錢淺接過她手裡的核桃殼:“也沒想到什麼特别的。酒樓擺一桌呗!就咱四個。”
夏錦時有些不滿,“一點新意都沒有。這可是她及笄,是大日子!”
錢淺又道:“我打算給她打一整套的首飾,綿綿還是孩子心性,喜歡那種亮閃閃的東西。”
“說得跟你多大似的?”夏錦時嘲諷了一句,随即又問:“那你說我準備個什麼?”
錢淺想了想,“要不你也送她一把匕首,就像送我那把一樣,防身還是很有用的。”
夏錦時白她一眼:“得了吧!她天天不是鋪子就是家,又不像你。你說,我要不給她打把金剪子吧?”
錢淺很吃驚:“嚯,下血本啊?”
夏錦時不以為意:“那是!孩子都及笄了。她這性子往後成婚咱肯定不能放心,得早點開始準備聘禮,娶個老實好拿捏的回來,有咱們看着,也不會受欺負。”
錢淺道:“不強求。若她沒有喜歡的人,就這麼一個人過也沒什麼不好。我又攢了些錢,打算回頭給她再買些良田收租子,生活安穩就好。”
夏錦時問:“那你自己呢?你比她還大兩歲呢,我怎麼也沒見你給自己準備?”
錢淺不想說,轉而問她:“那你給自己備什麼了?”
夏錦時臉色有一絲不自然,“我?我沒想成親!你忘了,我可是罪籍。”
錢淺戲谑道:“那你臉紅什麼?想到誰了?”
夏錦時摸了下臉,瞪眼不承認說:“誰臉紅了!你少诓我!”
她把手裡的核桃殼塞到錢淺手裡,“你真就打算這麼念着你那青州的小情郎一輩子?”
錢淺想到宋十安,眸光黯淡下去。
夏錦時縮縮脖子,覺察到自己說錯話了,但既然話已出口,就還是勸道:“我問過綿綿,但她死活不肯開口說那個人。我知道你為情所傷,不過嘛,這天下好男兒多得是,你平日多潇灑通透的人,何必将自己囿于過去?”
錢淺淡淡地說:“其實我沒有刻意念着他,隻是後來喜歡不上别人了。”
夏錦時聽她的話音有些落寞傷感,想岔開話題:“哎呀好了好了!不提他了!”
她接過錢淺手中核桃殼扔進街邊垃圾筐,側身之際,餘光看到了宋十安與人同行,就在她們身後不遠,正朝前走來。夏錦時突然想起那日錢淺看到宋十安時的模樣,登時靈光一閃。
她挽着錢淺的胳膊,故意放慢腳步,“不提他了,咱們說說别人。”
餘光中那兩個人影臨近了,夏錦時刻意清清嗓子,略略提高了些音量,問:“你說,怎樣才能得到宋十安那樣的人呢?”
宋十安莫名被叫到名字,留意到兩個姑娘的背影。
錢淺知道夏錦時是在拿那日的事開玩笑,想以此來分散自己的注意,于是故作輕松地笑說:“嗯……跟他遊山玩水,給他彈琴跳舞,陪他看星星、看月亮。”
宋十安心頭突地一跳,明明是平淡無奇的對話,卻為何每一幕都似乎有真實的畫面?
身旁的李為低頭忍着笑。
夏錦時故作誇張道:“就這麼簡單?那可是宋十安啊!”
錢淺點下頭,一本正經地說:“嗯!别忘了帶上麻袋,選個他喜歡的顔色,套上打暈了擄回家。”
夏錦時怔住,表情立時尴尬起來,宋十安距她們沒幾步,肯定聽見了!天地良心,她隻是想讓錢淺說些個風花雪月、詩情畫意之言,可完全沒料到她後面會跟出這麼一句!
然後,夏錦時突然就繃不住笑出了聲,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亂顫,上氣不接下氣。
錢淺看她眼淚都笑出來了,狐疑地看向手中的核桃紙包,“核桃有毒?”
夏錦時卻猛地扳過她的肩膀向前一推,“套麻袋去吧你!”然後撒丫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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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淺猝不及防地撞上個硬邦邦的人。
鼻中傳來幹淨清冽的氣息,她下意識擡眼,視線與正俯視自己的男子兩兩碰撞後,整個人如遭雷擊!
她瞪大雙眼,瞳孔驟縮,連呼吸都忘了,臉頰迅速升溫變得滾燙,心跳如擂鼓般越捶越快。
宋十安神色不明,眼神裡有吃驚、有不解,還帶了一絲探究。
錢淺慌張低下頭擋住臉,顧不得掉到地上的核桃紙包,倉惶奪路而逃。
宋十安看着女子那像見了鬼一樣的表情,心跳卻不受控地加快,靈魂出竅般呆愣在原地。
身旁的李為笑成一團,“想不到京都城的姑娘們,對侯爺您的癡慕已經到了這般程度!”
宋十安有些出神地說:“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極淡的槐花香?”
李為使勁兒嗅了嗅,說:“沒有啊!這個時候還早點,槐花還沒開呢!”他視線落到宋十安的腰間,又道:“您身上不就帶着槐花香囊嗎?不是您香囊的味道嗎?”
宋十安解下香囊放到鼻尖,眸光有些松怔。
李為繼續說:“末将知道您得聞着槐花香才能安睡。再有不到一個月槐花就開了,這次末将給您多摘些就是了。”
宋十安卻喃喃道:“是啊,已經一年了,應該隻有放到鼻尖才能聞到一點味道才是……”
李為不解地問:“侯爺,您怎麼失魂落魄的?要我說,您也該多長個心眼了。這些年給您寫情詩、送荷包、送繡帕的,還有像剛才那種大膽制造偶遇、投懷送抱的女子還少嗎?您可不能上當啊!”
宋十安摸摸心口,望向剛才那女子倉惶逃離的方向,喃喃道:“雲王……”這聲音,好像也有點熟悉,下次再有機會見到,定要問上一句。
李為催促道:“侯爺,咱們還要去見太女殿下呢!”
宋十安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方向,才挪動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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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淺一口氣跑到雲王府門口,戚河見她跑得小臉都有些發紅,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逍遙姑娘,有狗追你?”
錢淺心說,比狗可怕多了。
喘息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宋十安并不認識她,也不會認出她,心裡終于踏實一點兒。這個夏錦時,她是看見了宋十安才故意這樣的,晚上非找她算賬不可,心髒病都要犯了!
王宥川說皇太女要在北郊行宮大辦生辰宴,帝後、兩妃、百官和京都城的世家子女都會去。
錢淺推辭說沒見過那麼大場面,不好去給他丢人。
王宥川卻說,帝後百官隻會在頭一日太女生辰時出席,當日便回宮,然後會放小一輩人一起玩幾日、放松放松。
錢淺一聽好幾天,更不想去了。
王宥川卻不由分說,要求她必須去。又讓戚河給她抱來個盒子,裡面是一套精緻的首飾,步搖、钗子、珥珰、項鍊,是一整套的,都鑲有同色系精緻的寶石。
錢淺不肯收,王宥川卻說隻是給她裝點門面的,免得她丢了雲王府的臉面。
錢淺忍着心裡的苦,将盒子抱在懷裡。
王宥川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又說了一句:“你若敢當了換錢,仔細本王扒了你的皮!”
錢淺頓時更覺得這盒子重逾千金。
戚河送錢淺回家時,說宮裡這次大辦宴席,是想給雲王、皇太女和裕王找合适的親事。又說淑妃這次病,就是因為雲王的親事急的,還說皇太女那也被催促得厲害,也不知道皇太女跟宋侯爺到底能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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