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宥川也因姚菁菁莫名的火氣感到火大:“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
姚菁菁再度怼回去:“月亮不圓我都生氣,你跟我講道理?!”
還有徐芷蘭,總是一臉沉重的樣子看着她,那模樣讓錢淺覺得自己不是被扇了一耳光,而是确診了什麼絕症。
錢淺有些不知所措,隻能沉默地撿了一小節斷落在地的柳樹枝,一點點撕上面的樹皮打發時間。
沈望塵端了一盤葡萄、一疊子點心來,對雲王和姚菁菁說:“你倆鬥嘴這麼半天也累了,來吃葡萄,降降火氣。”
因為是沈望塵端來的,葡萄也沒一顆顆剪好,而是整串端來的,王宥川就問:“洗了沒?”
姚菁菁又怼道:“給你吃還那麼多事兒?”
王宥川被怼了一下午,早已敗下陣來。聽到姚菁菁又嗆他,無辜地瞪大眼睛叫屈:“吃東西洗洗也算事兒多了?”
姚菁菁看着他委屈的樣子有點可愛,加上撒了一下午的氣,心裡痛快了不少,忍着想笑的心,揪了顆葡萄塞進嘴裡。
沈望塵将點心放到錢淺和徐芷蘭面前,見錢淺手中拿着一截樹枝,一點一點扒掉樹皮,問:“它這又是在受什麼酷刑?”
錢淺道:“它應該沒有主觀意識。”
“什麼主觀意識?”沈望塵不解地問。
錢淺解釋道:“從樹上掉下來之後,它就隻是一截死物了,不會有痛覺的。”
沈望塵歎氣,将樹枝從她手裡抽走,“擦擦手,嘗嘗這點心。”
錢淺老老實實地用帕子隔着拿了塊點心,咬了一口。
沈望塵問:“好吃嗎?”
錢淺含着點心說:“你等等,我還沒咽下去呢。”
平平無奇地一句話,卻讓姚菁菁噗嗤樂出來,随後沈望塵、王宥川臉上也帶了笑意。
錢淺不明白姚菁菁的笑點在哪,但還是咽下那塊點心認真地回答道:“清甜不膩,挺好吃的。”
這下沈望塵和王宥川也哈哈笑起來,連徐芷蘭也掩嘴而笑。
錢淺有點莫名其妙,摸摸嘴邊問:“我吃臉上了?”
姚菁菁笑得花枝亂顫:“你怎麼這麼好玩啊?!真是喜歡死你了!”
見錢淺不明所以,徐芷蘭解釋道:“别人遞過來的吃食問好不好吃,大多人都會應付一句‘好吃’,就算難吃也會勉強說一句‘還行’。應該很少有人會像你一樣,要人家等你嚼出味道、咽下去,再給出答案。”
姚菁菁笑道:“關鍵她真的在很認真地回答。”
徐芷蘭問:“如果難吃的話,你也會如實說嗎?”
“會!”王宥川搶答道:“她會說不好吃、太甜膩、不合我的口味之類的。她不喜歡苦的東西,會直接拒絕,嘗一口都不肯。”
錢淺心說,就是說她不夠禮貌呗?于是說:“呃,我日後會努力學着表達的更得體一些。”
王宥川滿臉欣慰:“這就對了,與人相處還是委婉些好。”
姚菁菁瞪他一眼,對錢淺道:“别搭理他!你不用改,這樣就很好,顯得很真誠。”
徐芷蘭也說:“那些不喜歡你的語氣、不喜歡你的表達方式,因此誤會你、遠離你的人,就不該成為你的朋友。這還是你告訴我的,‘我生以悅我,而非為他人所困。 ’”
錢淺點點頭,“你說的對。”
沈望塵笑說:“逍遙一向不願委屈自己,說出這話我真是毫不意外。”
王宥川被衆人嫌棄,弱弱地辯解:“我也沒說她這樣不好,我隻是說,若能委婉些就更好……”
姚菁菁瞪他:“她怎樣都好,用得着你指手畫腳、挑三揀四?!”
“我沒挑,我哪敢挑……”王宥川委屈巴巴。逍遙明明是他的門客,怎麼現在所有人都圍着她轉,反而把他排擠在外了?
*
宋十安終于明白,他在各地找不到錢淺和蘇綿綿的置房置地信息,是因為綿綿改了姓。錢淺不再沿用“玩世散人”的名字,而是化名為“逍遙居士”,以“逍遙”之名一直待在京都城。
他幾乎将青州府周邊的城鎮翻了一個遍,萬萬也想不到,她竟然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日她被錦綿閣掌櫃推到他的懷裡,他近在咫尺看到了她的眼睛,裡面沒有絲毫的喜悅,隻有震驚、錯愕、慌亂和躲閃。再聯想起先前幾次偶遇,她總是垂頭而過,還有那句“不識”,都讓他瞬間心如刀割。
“她不想被我認出來……她還在怪我……”
巨大的喜悅很快被慌張、心痛所取代,宋十安失魂落魄,“她,不想見到我……”
李為想到自己下午的所作所為,嗫喏說:“侯爺,錢姑娘怪您的話,卑職去給她道歉……”
宋十安擡起頭,臉上露出一絲希冀,“是我欺瞞在先,是我對不住她,我傷了她的心。我去跟她解釋,求她原諒,她會聽我解釋的,是不是……?”
李為不知道,他隻知那個女子很不好惹。就算對方先動手,她也打了回去,還讓人家有苦難言。如今又得了雲王看重,隻怕侯爺要有苦頭吃了。
宋十安說風就是雨,起身道:“牽馬!我要去北郊行宮!”
李為急道:“侯爺,天色已晚,等您到了錢姑娘也早就睡了啊!”
宋十安說:“我去守在她住處外,我想讓她明日起來就能看到我!”
李為覺得他簡直瘋了,“侯爺!咱們明日還要跟禁軍護送皇太女和諸人回城呢!”
宋十安道:“我今晚先過去,不會影響明日的事。”
李為無可奈何,隻得也牽了馬跟上。
晚飯不久後,錢淺的小肚子就隐隐開始不舒服,不出所料的,月事來了。
她強撐着精神跟幾人又坐了一會兒,然後推說困了便回了帳篷。先前被雲王灌了一段時間的藥,痛感有所緩解,但這次不知是否因這幾日睡在帳篷裡受了潮冷,又十分地疼了。
她在帳篷裡裹着被子忍到半夜,起身去行宮換了條月事帶。出來時卻發現行宮一處好像突然亂了,很快便傳來兵器碰撞和有人尖叫的聲音。
錢淺原還想着是她杞人憂天了,想不到最後一晚,果然還是出了事。
雖然她不怕死,但像錢大友一樣做個悄無聲息的炮灰,她也是不樂意的。
于是她當即沖向了昌王的小院,有警醒的侍衛已經醒來了,錢淺問了徐芷蘭的房間,沖進去就将徐芷蘭拉起來了。
徐芷蘭迷迷糊糊被錢淺喝令穿鞋,都忘了問什麼事就聽命行事了。錢淺又抓起她的外衣給她披上,拉着她、喊上她的貼身侍女就跑了出去。
侍女趿拉着鞋,伸袖子邊跑邊穿,急急問:“逍遙姑娘!您要帶王妃去哪啊……”
三人出了小院,才發現外面已然一團亂了,到處都是尖叫聲。
“有人殺進行宮來了!快跑!”錢淺拉着徐芷蘭,順着牆根向河邊跑。
遠遠看着,河灘那邊還很安靜,但等她們三人氣喘籲籲跑下行宮後,已然看到騎在馬上、舉着火把和刀的人在朝這邊奔襲了。
錢淺隻能邊跑邊大呼:“有賊匪殺人啦!快起來逃命!”
很快開始有帳篷裡鑽出人來,那人卻慌不擇路想往行宮跑,帶得其他人也跟着往行宮跑。
錢淺眼見着一隻隻火把朝河灘這邊而來,環顧四周,猛地一推徐芷蘭:“去!上船!”
徐芷蘭拉住她:“你去哪!”
錢淺道:“我去喊王爺他們!你快走!”
徐芷蘭不放手,“我跟你一起去!”
“什麼時候了?别鬧了!”錢淺用力扒下她的手,将她推向侍女,對侍女吼道:“快帶王妃上小船!劃到河中央去!快!”
侍女趕忙扯着徐芷蘭就跑,“王妃!您就聽逍遙姑娘的吧!”
錢淺再次從紛亂的人群之中找到神色慌張的姚菁菁。
姚菁菁平日嬌俏的小臉上此刻花容失色,聲音都在發抖,“逍遙!發生何事了?這是,這是……”
錢淺拉着她奔向王宥川的帳篷,邊跑邊解釋:“有賊匪突襲行宮!估計是沖儲君或是誰來的,見到王爺沒?”
姚菁菁聲音帶着哭腔,“沒……”
遠遠地看見戚河剛從帳篷裡拉出睡眼懵憕的王宥川,錢淺松了口氣,“在那!菁菁你去,帶王爺去河邊!上船離開河岸!”
姚菁菁慌張地張口結舌,“啊?我,我不行,我怕!你别走……”
錢淺捧住她的臉,“聽我說菁菁!現在不是怕的時候,你要救王爺!我去找沈望塵,你帶王爺去河邊找芷蘭,你們會沒事的!快去!”
她推了一把姚菁菁,姚菁菁便踉跄着奔王宥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