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菁菁來過兩次,第一次應該是知道她拒絕雲王的事了,不知是想給她寬心還是什麼,東扯西扯說了很多沒用的閑話。第二次來總是欲言又止的,最終也沒說什麼就走了。
沈望塵時常在晚間翻牆來蹭茶喝,那日告訴錢淺,雲王和姚菁菁已公開議親了,說明年開春就會正式定親,大概夏天就成婚。最近正在選日子,雲王府開始準備大婚,上下都忙得不得了。
錢淺松口氣,決定把第四冊書加入二人的感情元素,讓人物更豐滿立體,再給二人設定一個美滿的結局,當做她的祝願。
轉眼便到了冬至,錢淺的第四冊數已經完成了大多半。
夏錦時不知錢淺發生了何事,天天悶在家裡不出門,問她就隻說要忙着寫雲王的最後一冊書。
夏錦時覺得她情緒不高,怕她在家憋壞了,就說冬至中午宮中照例會設家宴,裕王必定要進宮赴宴,讓綿綿在裕王府等他回來。她讓錢淺下午去裕王府把綿綿接回鋪子,晚上大家一起去酒樓吃一頓,不帶裕王那塊狗皮膏藥了。
錢淺自然樂意,估算着綿綿午睡的時間差不多了,就出了家門。
往裕王府去的路上,意外偶遇了沈望塵和呂佐。
沈望塵調侃她:“呦!我還當你是怕得罪了宥川不敢出門,成日在家做縮頭鹌鹑了呢!”
錢淺反譏道:“看來郡王這公務也不怎麼繁忙,青天白日在街上瞎晃。”
她繼續走她的,沈望塵就厚着臉皮跟着,“今兒可是冬至,你不打算去樂坊跟大家問候一聲?終究你也是東家之一啊!”
錢淺道:“樂坊經營的事從來都是菁菁和芷蘭操持,她們自會處理的。”
沈望塵奚落她:“姚菁菁如今正忙着議親諸事,徐王妃今日要去赴宮中家宴,就你這麼一個閑人,還什麼都不管。”
錢淺滿不在乎,“我從來都不愛管事兒,你第一天認識我?”
二人閑扯着來到裕王府門口,府裡隐約傳出了吵鬧聲。
門阍正急得轉圈,看到錢淺趕緊上前:“錢大姑娘,王爺進宮去了,王爺的生母突然闖進來,正在鬧綿綿姑娘呢!”
錢淺大驚,大步跑着跨進王府大門,沈望塵也連忙跟了上去。
李為在路口看到錢淺和沈望塵二人,正在猶豫要不要通知宋十安,就見二人神色緊張地闖進了裕王府的大門。他趕緊跟身旁的人說:“侯爺剛走不久,快去追!讓他速來裕王府!”
錢淺還未靠近正堂,便聽到女子聲音在發瘋叫喊。
“下賤蹄子!竟敢肖想我兒子!我打死你!”
“與那種不三不四的罪籍之人來往!還想拖我兒子下水?!”
“我打死你個小賤貨!”
錢淺快步跑到廳堂門口,就看到門簾子被扯掉歪在一旁,一個衣着華麗、濃妝豔抹的婦人,拿着根長長的木棍張牙舞爪地揮舞着。地上倒着好幾個人,站着的侍女侍不斷試圖阻攔,卻不敢跟她動手,隻有幹挨打的份兒。
錢淺一顆心如墜谷底,慌忙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屋裡滿地都是破碎的杯碟碗盤碎片,她很快就在倒着的幾個人的中間,看到了滿頭是血、不省人事的綿綿,眼前頓時就黑了。
沈望塵隻覺得身旁人影一晃,下意識就接住了差點跌倒的錢淺:“逍遙?!逍遙!”
錢淺沒有回應,沈望塵吓壞了。
他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過那樣的表情。仿佛受到了巨大驚吓,以至于隻能幹張着嘴,卻發不出丁點兒聲音。好似眼睛看不見了、耳朵也聽不到了,驚懼之下三魂七魄都被打散了。
“逍遙!逍遙!看着我逍遙!”沈望塵拼命搖晃錢淺,拍着她的臉,才讓她回複了一兩分神智。
她的眼睛卻沒有聚焦到沈望塵身上,而是再次看向屋裡。
沈望塵将她扶起來,朝呂佐一使眼色,呂佐立即上前,三下兩下便将還在不停揮舞棍棒的裕王生母制住了。
錢淺被沈望塵扶着走上台階,看得更清楚了,綿綿臉上都是血,躺在地上無知無覺。
沈望塵感覺她渾身都開始發抖,嘴巴長得很大,卻好像無法呼吸一樣。
沈望塵被莫大的恐慌包圍,從心底生出一股茫然無措的感覺,隻能慌亂地去拍她的胸口:“逍遙,逍遙!你,你不要吓我!你,清醒一點!呼吸啊!你呼吸啊!”
那瘋女人還在尖叫咒罵着,“放開我!哪裡來的畜生也敢攔我!”
“我要打死這個小賤人!”
“這個小賤人!死了最好……”
沈望塵忍不住怒喝道:“白萍你閉嘴!别以為你是裕王生母就沒人敢拿你怎樣!我定要你為今日之事付出代價!”
錢淺在白萍的罵聲中漸漸恢複意識,沈望的一聲怒喝更是徹底喚回她所有的神智和力氣。
滔天怒火頃刻間焚毀了她所有的理智,她大力推開沈望塵,吼叫着沖向白萍:“我殺了你!”
她狠狠一腳踹在白萍的膝蓋上,這是夏錦時告訴她的,肢體薄弱之處。
随着一聲令人牙顫的聲響,白萍的膝蓋以一種詭異的反向鈍角呈現在衆人面前。
“啊啊啊啊啊……”
白萍凄厲的慘叫響徹裕王府上空,所有人都被那條腿的詭異角度吓傻了眼。連呂佐都吓得松開制住白萍的手,眼睜睜地看着白萍抱着反向彎曲的腿尖聲哀嚎。
錢淺撿起白萍丢在地上的棍子就要打下去:“我要你給綿綿陪葬!”
沈望塵已然反應過來,攔腰抱住錢淺:“逍遙!你冷靜一點!把她送官!我定會要知府嚴懲她!”
錢淺奮力掙紮,“放手!我的公道,我自己讨!”
沈望塵死死抱着她不撒手,大聲喝道:“不可!殺了她就觸犯律法了,你以後要怎麼辦!”
“我還要什麼以後!!!”
錢淺聲音凄厲而絕望,聽得沈望塵肝膽俱裂,險些就被她掙脫了。
錢淺幾下掙脫不得,丢下棍子從手腕處取下折疊匕首,毫不猶豫擡手劃傷了沈望塵。
沈望塵吃痛松手,呂佐驚怒之下當即沖過來,怒火中燒:“你瘋了!”
錢淺卻手持匕首,将刀尖指向二人,瞪着猩紅的雙眼咬牙切齒道:“攔我者死!”
沈望塵震驚呆愣在原地,呂佐也被她的瘋狂吓住了。
那個被刀架在脖子上依舊面不改色的纖弱女子,此刻卻猶如瘋魔了一般,渾身上下散發着想要毀天滅地的滔天憤恨。
錢淺轉身朝白萍走去,沈望塵還欲上前,卻被呂佐攔住:“别去!她真的會殺了你!”
白萍已然趁方才錢淺被束縛的當口朝門外爬去,眼見她手持匕首步步逼近,急得大喊:“殺,殺人啦!快救我!我可是裕王生母!快攔住她!”
可是,沒人敢上前一步。
錢淺輕易就邁過白萍抱着斷腿費勁爬出的門檻,毫不猶豫,擡手便揮了下去。
白萍尖叫着舉起手臂格擋住了,匕首隻是将她的手背割開個血口子,血水湧出,随着她的揮動蹭了滿身。
錢淺一擊未成并未停手,而是再次刺下,可惜這次因白萍蜷縮扭動,隻是紮到了她的肩膀。
她一刀一刀不斷刺下,憤恨咒罵:“你這樣的畜生,有何顔面自稱為母!又憑什麼能活到現在!”
沈望塵彎腰從靴子處取出把匕首藏進袖口,對呂佐小聲急道:“不能讓白萍死在她手上!你去攔一攔她,我假裝失手殺了白萍,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呂佐卻沒動作,隻按住他的手道:“有人來了。”
随即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衆人擡頭看去,是裕王和他的侍衛回來了。
王宥言看到渾身是血的白萍和已經殺紅了眼的錢淺,震驚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白萍驚恐向朝他爬去,“言兒!言兒快把這瘋女人抓起來!她要殺了母妃!她要殺了母妃啊!”
錢淺一把薅住白萍的頭發,指向屋裡地上的綿綿,咬牙切齒地對王宥言說:“我說過,若綿綿出事,我必殺你!”
沈望塵和呂佐簡直瘋了,她竟然當衆叫嚣要殺皇子?!
王宥言這才發現倒在地上的綿綿,急急邁進門檻,卻因為腳步踉跄被絆倒,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手按到了碎瓷片上,血當即湧出,他完全卻顧不得,連滾帶爬地撲到綿綿身邊,将不省人事的綿綿抱在懷裡叫道:“綿綿!不要綿綿!你醒醒,不要離開我!不要丢下我啊綿綿……”
白萍見兒子居然不管他,憤怒地叫道:“言兒!你不管母親了嗎!你啊啊啊啊……”
錢淺不願聽她廢話,狠狠一腳将其踹下台階。
白萍滾落時觸碰到斷腿處,發出變了形的尖厲長嘯。那尖嘯猶如兵刃在玻璃上剮蹭般刺耳,撕裂了在場諸人的頭皮,聽不下去的人甚至捂住了耳朵,卻仍不能隔絕那尖厲的聲音。
沈望塵還欲上前,呂佐死命抱住他,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警告他:“你瘋了!裕王還在,你要如何全身而退?!”
錢淺走下台階,抓着白萍的頭發将她拎到坐起。
白萍看着猶如地獄惡鬼般的女子面龐,滿臉驚懼,驚恐大叫:“求求你放過我吧!言兒!言兒!”
“别急!”錢淺臉上滿是不加掩飾的瘋狂,語氣強硬道:“我殺了你,就送他去地獄跟你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