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察民情并不是什麼簡單的任務,至少黎清淺是這麼認為的。
方才她與陸暮都踏出一步準備上前詢問了,才忽覺實在太過莽撞。
“我們應該怎麼開口?老人家這幅模樣并不太放松,應該不會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陸暮這一句話叫黎清淺也愣了神,腳下的步子登時頓住了。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幾秒,感受到路過的香客投來的視線之後才反應過來這動作太過顯眼,黎清淺假裝自然地挪開了眼神,随後和陸暮一起消失在這片廣場上。
不過好在有上回查案的經曆,他們也不算是全然沒有經驗,不會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想讓人對自己說真話,首先便不能讓對方産生防備的心理,因此上回那種強勢的問話是不可能發生的。黎清淺想。
她此時靠在大殿的一旁的木門上,紅色的木條将門的上半部分切割成小小的方塊,那上面糊着明紙,日光穿過那層紙落在黎清淺的腦袋上,讓光變得更加溫柔,她的發絲也多了幾分光澤。
黎清淺把玩着自己的頭發,這發質比起現實的自己可好了太多了,不說其他部分,就連發尾也烏黑油量,完全不存在分叉。
她撇了撇嘴,随手将頭發打一個結再松開,頭發便十分柔順的自動解開,發絲也再次垂在右手中。
“可是老人家看起來很難過,一時間應該也沒辦法信任我們吧?”黎清淺沒有忘記自己在幹什麼,她并沒有看靠在自己旁邊的陸暮,隻沉默一會兒就開了口。
陸暮正環着胸,眉間蹙起,瞧起來十分苦惱。
說是這樣說,畢竟如果有兩個陌生人上來就打聽自己的事情,他一定會覺得對方要害自己,别說分享故事,怕是隻會尴尬地笑一笑然後說自己有事便匆匆離開。
見陸暮沒有回答,黎清淺的目光随意地落在殿中央的雕像上,那裡年邁的大師還在閉眼念經,一旁腦袋光溜溜的小和尚則是站在一旁。
或許是她看的時間太久,陸暮的眼神也挪到了那邊。
忽然,有什麼東西忽然閃過腦海,方才還在想該如何接近老人家的,那片混沌的腦子變得清明,黎清淺的眼睛都清澈了許多。
她扭頭看向陸暮,嘴角含笑。
便見對方最初眼神迷茫,可不過幾秒便反應了過來。
“好辦法。”他說。
......
黎清淺和陸暮此時在屋内等着,方才還在桃花樹前跪拜的大師如今坐在方桌前,他身後燭火搖曳卻永不熄滅,燭光将延展開來的桃花樹壁畫襯托得十分神聖,又仿佛戴着神秘的面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大師垂着頭,念着經,黎清淺與陸暮便也雙手合十低頭碎碎念着,瞧起來認真極了。
“請進。”
随着一道平靜的聲音穿過門傳進來,木門被推開,方才在廣場上祈禱的老人家出現在門口。
黎清淺應聲擡眼,便見那老人家背脊彎曲頭發花白,衣裳雖整潔卻已然破漏好幾處,特别是膝蓋部分,大約是因為這幾日跪拜上階梯,磨損有些嚴重。
未免對方察覺的自己的好奇,黎清淺隻撇一眼瞧了個大概。
老人家的動作很輕,将椅子拉開坐下的過程沒有發出一點的聲音,他沒敢打量在場的這幾人,見大家都在低頭念經,便也立刻加入了進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師終于放下了手來,他将雙手放在膝上,因為黎清淺與陸暮坐在大師兩側,因此那老人家坐在大師的對面,此時便也接受着大師的目光。
“空竹告與貧僧,幾位施主近幾日誠心禱告,桃源寺上承桃花仙的意志,向來都會幫助蒼生解惑,此處不會有人前來,幾位施主不若在此将困惑道來。”說罷,大師又雙手合十,低聲念了一句什麼,瞧起來高深莫測的。
那個叫空竹的小和尚從壁畫前端來一盆清水,随後将桃枝放入水中,黎清淺隻覺得有水滴落下,那道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的聲音便又傳了過來:“桃花仙會庇佑幾位施主。”
啪——
屋内十分安靜,甚至偶爾能聽見燭火爆燃的聲音,十分細微卻又十分清晰。
“小僧還需提前說一句,隻有誠心之人才能在此解惑,因此走出這間屋子,幾位還是莫要提起今日發生的事情,否則因此惹來貪心之人,恐惹桃花仙不悅。”說罷,他還瞧了眼牆壁上的桃花神樹。
“是。”黎清淺配合地說了一句。
陸暮倒是沒那麼快答話,而是順着空竹的視線瞧了眼那壁畫,才緩慢地再次低頭稱是。
這兩人都那麼認真嚴肅,加上坐在這的确實是桃源寺的大師和小僧,老人家自然也沒有懷疑,十分認真地閉上眼:“是。”
見幾人都十分配合,空竹瞧了眼陸暮,又瞧了眼自己的師傅。
“既然老人家面對桃花神樹,就由老人家先開始吧。”空竹将桃花枝再次沾水,灑在了老人家的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