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這一聲落,餘下三人齊刷刷睜開眼睛,看向了這位唯一的不知情者。
“多謝大師。”老人家睜開眼睛,那雙眼裡已然染上幾分悲傷。
“我是越國公莊子上種地的農戶,住在莊子邊上靠近山的一間屋舍中,如今家中隻有三口人,我,老婆子,和五歲的孫女林林,林林是小兒子所生......”
黎清淺聽得認真,原來這老農這幾日前來是為了讓孫女能夠轉世投胎,下輩子找個好人家,一生平平安安。
感受到對面陸暮的視線,黎清淺交換了一瞬眼神又迅速收了回來。
空竹再次用桃枝灑下幾滴水,落在老農的臉上叫人分不清是不是淚。
“林林是如何夭折的?”大師的動作稍稍變化,那兩隻手像是磁鐵的兩級一般,絲滑地換了一個複雜的手勢。
“說是意外摔下山,磕到石頭摔死的。”老農咬着牙解釋一句,大約是想要忍耐心中的酸澀,他低下了頭,卻顯得更加無措了。
聞言,黎清淺的眼神微微轉動,在腦中瘋狂思考着。
說是?聽老人家這語氣,似乎并不認同這個結果。
她在心裡念着,那邊的陸暮便已經開了口:“您為何說,說是?”陸暮側着腦袋,合十的雙手還未放下。
老農聽見他問自己,眼裡閃過一瞬間的詫異,他下意識看向正對面坐着的大師,見對方并沒有什麼反應反而隻是定定地看着自己,便也放松了下來,于是陸暮問了,他就說了。
“不敢欺騙桃花娘娘,林林被送回來時雖然腦後确實有傷口,可她袖子上的破口十分整齊,不像是滾下山時被勾破的,可侍衛說發現林林的時候她就是在山下,因着家中還有老婆子,我不敢多言,隻得咽下這口氣。”老農的語氣哽咽,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的。
他咬着牙,喉間控制不住地流出幾聲抽噎,可心中的怨恨終于得到傾瀉,一時竟控制不住。
“林林雖小,可從來乖巧聽話,聽老婆子将熊瞎子的故事害怕,她不可能上山,她害怕,她怎麼可能會上山呢?!”
“她不會啊,大師!她不會!”
黎清淺看着激動的老農,因着難過,他臉上的皺紋被擠壓着變了形,太陽曬過的痕迹映襯着流下的淚珠,那滴攜帶着悲傷的水滴落在了桌面上。
“那,您認為,是越國公殺害的林林嗎?”黎清淺開了口,方才陸暮問了,這回她來問才顯得不那麼奇怪。
老農搖了搖頭,眼神裡充滿了迷茫,他無意識摩挲着用繩子挂着的那片鐵片,嘴唇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顫動:“我不知道,我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國公大人,我也不知道。”
吱——
椅子忽然挪動與地闆摩擦發出短暫卻刺耳的聲音,在此刻突兀極了。
一時間除了老農還沉浸在情緒中,幾人都看向了發出這聲音的人。
陸暮放在桌上的那隻手此刻握成拳,黎清淺看着,從他的眼睛裡竟看出幾分震驚與慌亂,可順着陸暮的視線瞧去,老農的手不斷摩挲那鐵片,從她的角度看去什麼都看不見。
大師默默收回了眼神,這個插曲并沒有引起老農的注意。
“施主手中的是什麼?”大師沉沉開了口。
聽見這話,老農回過神來,他先是看了眼兩側的一男一女,黎清淺與陸暮已經垂下了頭,恢複了那副平靜的樣子。
“是林林的遺物,她被送回來的時候衣裳裡就放着這個。”感受到大師的目光,老農将鐵片摘了下來遞給大師。
大師沒有接,隻是将鐵片放在了桌子中央,随後他眼神示意空竹,空竹便立刻捧着那盆清水圍着桌子念着經,又不時灑下清水。
黎清淺雙手合十,微微擡起眼,隻見那鐵片的做工十分粗糙,連邊緣都沒有打磨好,唯一可以說特别的便是上面的圖案。
她眯了眯眼。
健胃消食片?
想到這,她默默低下頭抿了抿嘴,一時也為自己的想象力感到好笑。
“大師,這東西是有古怪嗎?”老農見空竹這動作便感到有些不安,他雙手合在一起身子微微前傾,不覺有些緊張。
大師将鐵片翻了一面才開口:“亡者死亡時攜帶的物品可能存放着執念,隻是超度罷了。”
話落,老農松了一口氣。
屋子内陷入沉默,隻餘幾人的念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