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和月考,祁繹都算正常發揮,隻有月考讓薛淩得了第一,期中是三中和實驗聯考,祁繹還得了聯考第一,在紅榜上挂了好幾周。
介于他性子好,講題也清晰,班上的人基本有問題不找老師,先找祁繹。秋嘉年笑說祁繹幹脆在班裡支個攤,付費問答算了,祁繹整理着筆記,剛剛回了一個不大難的數學問題,擡頭瞟了秋嘉年一樣:“好啊,你來管賬?”
秋嘉年忙不疊舉手投降,跟着過來的孫澤成就逃去打球了。
學數學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秋嘉年不喜歡過于瑣碎的事情,要他坐下來寫幾道題,不如把他的球給繳了。
等回來的時候祁繹又遞了他一根棒棒糖,秋嘉年有些稀奇,他之前還當他一直不吃零食,單吃祁母欽點的綠色食品。在和祁繹做同桌的這段時間裡,開頭秋嘉年還會買些薯片放桌肚,随後見祁繹不吃,殘渣又容易掉到地闆和隔壁桌上,後來便不大買了。
“那個……”祁繹頓了半天才說,“謝謝。”
秋嘉年拿着棒棒糖看了一眼,青檸口味的,是市面上常見的牌子,秋嘉年撕了外面的糖衣,挑了眉問:“謝我什麼?”
祁繹從書包裡拿出下節課的課本,也不看秋嘉年,說話時聲音卻局促地發緊:“上次,那個話劇,謝謝你教我。”
“喔。”秋嘉年愣了一下,沒想到祁繹會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熟練地得寸進尺:“我想要鮑魚海參口味的。”
祁繹翻了個白眼,懶得理:“蘸一蘸醬就是了。”
秋嘉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下次給你個橙子口味的。”
他能看出來祁繹估計是路過的時候特意給他買的,他平時喜歡喝青檸口味的運動飲料,祁繹估計留了心。這種口味也難找,擺在前面的都是基本款,大多是草莓、葡萄、橙子之類的。祁繹倒是不怎麼喝飲料,但是秋嘉年見過他偷偷在樓道裡吃橙子。也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家教,吃個東西吃出羞恥感,不在人群面前吃,要自己偷偷躲着吃。被發現後祁繹漲紅了臉,從袋子裡摸出一個橙子來賄賂他,讓他别說出去。
當時秋嘉年兩手插兜,被這個請求震住了,站在原地看了祁繹兩秒,那隻手還執着地舉着橙子,仿佛不嫌累似的。秋嘉年接過,慢悠悠地說:“好,收買了本官,這次就不在皇榜上張貼你的名字了。”
皇榜其實是宣傳欄,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隻張貼每次考試的前幾名,每次的邊框設計都是俗套的大紅飄帶,秋嘉年命名為皇榜,孫澤成也這麼叫,漸漸地就傳開了。玻璃裡面貼的幾個大頭照一群人輪着次序排,玻璃外面就會有人貼一些雜七雜八的告白詩和小作文,被提到的某某某基本算是來了場校園範圍的社會性死亡。
祁繹聽出了他在諷刺自己,氣得要把橙子搶回來,奈何秋嘉年長手長腳,分明就坐在旁邊,但是祁繹每次都搶不到。
“沒事,不懂就問。我沒什麼長處,書還是看了很多的。”秋嘉年嘴裡含着糖,含糊地說。
祁繹想起來上次他好像随口提過一本書,有些好奇:“你看過多少本書?”他沒看出來秋嘉年熱愛閱讀,大概他每次不是在打球就是在打球的路上,一下課就恨不能溜沒影。祁繹在課間擡起頭來,就能從窗戶邊看到秋嘉年打球的身影,沒有坐在窗戶邊的時候,他也時不時能聽到樓下傳來的喊聲。
如果說用功的時間,祁繹自诩可以達到秋嘉年的兩倍,但是秋嘉年每次臨近考試的時候沉下心來,說要将自己成績提一點,成績就真的會提一點。
“慢慢來嘛,真正重要的是高考,還有快三年,每次拉一點,到最後還有個總複習,那時候可難受了,知識嚼了吐,吐了嚼。”對此,秋嘉年是這樣應的,手裡還做了一個抛球的動作。
祁繹知道秋嘉年對待熱愛的事物會格外上心,效率也是成比遞增,确實有厚積薄發的潛力在,但也因為他不奢求搶占前位,大概最後能穩住,秋嘉年就能滿足了。
祁繹卻受不了,他從初中開始就是班上前幾,高中排名也沒有很大波動,他已經受慣了周圍的期許和誇贊,無法忍受失望的目光。祁繹有時候都分不清這股勁是出自父母緊逼還是自發力,但總歸他自己也需要這樣的誇贊作為動力。
然而在秋嘉年眼裡,就是一個死循環,擁有更高的成績,代表着獲得更高的期許,而從此往後就需要源源不斷的努力去兌換這個期許。但是有些父母偏偏覺得期許還不夠,還想着不斷威懾,大緻就是從負面催逼,假設如果沒有考好會怎麼樣怎麼樣,例如平時比你差的同學也會超過你,乍一聽似乎是在為你着想,不想讓你平時的積累白費,實際上沉沒成本已經不能收回,努力和成績也沒有直接的因果關系,過度的壓力也隻是壓力而已。
每一場考試都有運氣的成分,考試時有的同學知識點和題目或許隻是了解了大概,而有的同學或許隻複習了考卷上的這一道題,考出來的分數自然會有差異,在這種情況下,難道要将一場考試的分數作為評判一個人優異程度的标準嗎?
這樣隻會增加人急功近利的心理,失去了長久堅持下去的動力。
他覺得現在祁繹的功利心太過嚴重了,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現象,就像一條反複拉扯繃緊的繩,遲早有一天會扛不住受力而斷裂開來。
如果是真心熱愛學習,那上述所說都不用擔心,但是每每看到祁繹皺着眉頭背書的樣子,秋嘉年總感覺不是這樣。還有每次考後砸一門厭一門的态度,讓秋嘉年覺得學習在祁繹這裡是需要短期正向反饋的消耗品,沒有人會對消耗品投入過多的熱情。
他也不知道如何規勸,因為這個問題是個死結,有些人看得清,但是無法做到不被影響,如果他自己不願意醒來,秋嘉年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他隻能盡量讓祁繹放松一些,覺得這些内容有趣一些。秋嘉年也沒有辦法,看祁繹學習,實在是太煎熬了。
祁繹的這個問題顯然又突出了他們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
秋嘉年想了想:“我一般不記讀了多少本書,看過就完了,初中畢業的暑假大概看了二十本,當然,那也是在大部頭比較少的情況下。”
祁繹被小小震撼了一下,初中畢業的時候他還在糾結于選文還是選理,當時祁母買了理科競賽題,每天都要檢查進度,他都光顧着刷題了。祁繹又感到有些洩氣,但是馬上被骨子裡的傲意扭曲了,發出了質疑:“真的有這麼多?兩三天一本?”
秋嘉年點了點頭:“這個算慢了,小學是一天一本金庸,窩在後桌跟孫澤成搶着看。”
祁繹又頓了一下,他小學很聽祁母的話,但那時候還不會壓抑自己的不喜,課餘時隻乖乖地做完了要求的眼保健操,根本不願意再碰書一下。他記得那個時候班裡已經有同學開始用手機網文,這件事被祁母提起過好多次,反複強調這些小說和毒藥一樣,以至于他一直以為讀課外書是不好的事,到了初中才慢慢明白過來。
他沒想到孫澤成竟然也會讀,臉色有些複雜:“孫澤成也看?”
秋嘉年哼了一聲:“不單看,還角色扮演。給我分配了個令狐沖,因為他不想被戴綠帽子。”看到祁繹忍不住笑出聲,才接道,“給自己搶了個郭靖,因為想做護國大英雄,他一直有這種樂善好施的英雄情結。”
想到孫澤成每每都不合時宜的好意,祁繹忍不住點了點頭。他又忍不住問:“難道你沒有嗎?”
小學的男生,哪一個不想做英雄。
秋嘉年沒抓住重點,嗤了一聲:“他那個算英雄情結?冤種情結頂破天了。”看祁繹還呆呆地看着他,這才回味過來,“還行吧,也有想過保護哪個女生,可惜一直沒對象。”
聽見祁繹笑了一聲,秋嘉年眯着眼:“怎麼,你有?”
祁繹想了想:“就幼兒園過家家,真的也沒有。”
秋嘉年沒把過家家當回事,但是聯想到孫澤成和韓宸的過家家,又心裡感覺不是那回事,正消化着陌生的情緒,話沒過腦子先呲溜出來:“知道對方是不是個好人麼?”
祁繹被氣笑了,在桌子底下踢了秋嘉年一腳:“想什麼呢?鬧着玩的,而且現在都沒聯系了。”
秋嘉年不知道怎麼了,不依不饒:“真的沒聯系了嗎?”倒也不是他懷疑,畢竟孫澤成都能瞞着他和韓宸暗通款曲。
祁繹覺得他幼稚得像剛下地走路一樣,扭過頭去不搭理了,秋嘉年撓了撓腦袋,也覺得剛才是抽風了,便不再提。
半天了隔壁才嘟囔了一聲:“真沒聯系了。”如果不是秋嘉年聽力好,是真漏過了。
他笑一聲,祁繹又伸腳踢了踢他。
第一節是遲千聲的地理課,秋嘉年擡頭一看,才發現一個人綴在遲千聲後頭進來。那是個男生,剪了一頭碎發,蓋在眼前,有些看不清神情。他們這裡是斷沒有這樣的發型規定的,隻有實驗那邊才能放得這麼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