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星夜當空,與若影若現的啟明星遙遙相對。
紀凇恹恹回到家中,溫馨的燈光徹亮,平白添了幾分落寞,就連先前淩亂的屬于生活的痕迹也保留下來,分毫不差。
他走了,甚至不願再回到家嗎?
紀凇眉頭輕皺,他依稀記得,喬喻殊離開前身上是怎樣單薄的衣物,而穆斯裡的夜晚徹骨寒涼。
啧,自己真是混蛋啊。他懊惱的撓頭,朝樓上喬喻殊房中走去。
房中依是有些光亮的,折射出來的星光零散鋪灑在床頭,與蜷在一團的被子格格不入,又萬般和諧。
至少可以借這些仍存在的事物去掩飾既定的事實。
他将沉重的窗簾拉開,巨大的窗子裝下了夜空,翻了翻衣櫃,從中挑出一件較為溫暖的衣服,搭在肩上。
許是動作太大,一個惹眼的小物掉落下來,被紅繩系着的純白。
紀凇撿起,紅繩系的不算緊,幾番就虛虛攏着了,白紙卷成一團,他用手一勾繩子,白紙騰的散開。
這是他一個房間中特有的紙,不過,會出現在這裡确是勾起了他的好奇。紀凇展平紙張,紙上的内容浮躍眼簾。
靛藍的色調與赤//裸的半身相襯相托,略潮的發絲上挂了一滴水珠,淡漠疏離的視線,寥寥幾筆就将整幅畫構造起來,獨具藝術的表達似可透出于紙上,仿佛能看到創作者作畫時的姿态,是何等的恬靜祥和。
畫面中的人是他,畫他的人是他逃走的小畫家。
小指的指節滑過畫面中的幾點白斑,他朝窗子看去。黑夜籠罩着一條長長的的小道,望不到頭。
紀凇将畫放在床頭櫃上,手握着衣物向下走,路過廚房的時候停了停,從裡拿了個面包塞進口袋,就急匆匆地跑出去。
他朝一個方向跑去,明明不知去向,可他就是有種莫名的預感,緻使他迫切的渴望到達。
耳旁風聲鶴唳,一呼一吸都那樣寂靜。
喬喻殊咬緊牙關,挪着步子朝前移去。滴滴答答的聲音規律響起,黑暗中掠過幾點白亮的光影,轉瞬又消失在無盡黑暗深處。
喬喻殊他有些心慌,總覺得似乎被光照到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更何況他完全不知道這光從何而來,歸于何處。
總不可能是穆斯裡的人,穆斯裡的人總是很守時,到了什麼時候該幹什麼事,他們合理安排。
喬喻殊隻好朝右手邊傾斜的朝前走,右手伸出去探路,直至摸到牆壁,他便撐着牆壁朝前繼續走。
風呼呼吹着,似在他身後進行某種預謀。
“咔嗒”。
清脆的響聲,喬喻殊微微擡腳,他的心死死絞緊,扶着牆的手也虛虛的了,一種恐懼的情緒頓時籠罩大腦,他僵硬地回過頭去。
那股白光果不其然又來了!
喬喻殊怕的要命,可又不能坐以待斃,他拼命朝前跑去,足下踏出更多的響聲,他不敢再回頭,隻能拼命的跑。
跑着跑着,他突然後悔了,為什麼要賭氣出走呢?如果不走的話,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隻不過現在也聽不下去答案了,隻想快點逃離這是非之地。
可究竟會有盡頭嗎,盡頭又在何處?
或許隻是普通的白光而已,是自己多想了吧。他步子緩下來,呼吸不穩,白光就在他身後,像在逗引逃跑的獵物,給予生的機會,再施予絕望。
喬喻殊又怕起來,他不敢停下了,繼續朝前跑,遠處瑩瑩微弱的藍光閃爍,似乎是極好的避難所,他加快腳步,朝着那裡沖去。
身後的白光似發覺到,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在離他腳後跟幾厘米的距離,喬喻殊咬牙沖了進去,慣性使他摔倒在地。
幾乎同時,外面白光四處飄蕩,入口處封上了一層薄薄的水玻璃,隔絕洞裡和洞外。
他胸口起伏不定,目光死死盯着外邊的白光。很奇怪,在外面一切恐懼的情感在這裡蕩然無存,像是回到久違的家鄉,熟悉的祥和感。
喬喻殊慢慢起身,轉過身去面朝前方。兩邊的石岩壁上幽幽的藍光,卻不顯壓抑,洞裡不甚灰暗,亮堂堂的。
他的腳不受控制的擡起,朝一邊走去,那有處狹窄的小道,喬喻殊側身從内道穿過,岩縫裡的幾株翠綠高昂起頭,随波瀾的幽光輕輕晃動。
岩石壁上刻有精美絕倫的人物畫,石壁上的内容像是一桢桢連續的故事,而旁邊細小怪異的筆畫大概就是那時候的文字了。
不過,穆斯裡為什麼會有這種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壁畫上,石壁高高峭立,壁畫也大的出奇,喬喻殊仰頭去看。蓦然,心中一陣抽疼,他捂住心口緩緩蹲下,再次擡頭仰望壁畫。
高高的壁畫如躍壁上,橙黃的壁沿處封不住四處漫延的線條,在一片熒藍之中,幽幽晃動。
視線卻被蒙上一層霧,怎麼也看不清了。他眨眨眼,還是無濟于事,隻好在疼痛中閉眼。
無數的蟻群般的記憶片段大批湧來,占據他腦海大半,就連先前看不懂的奇怪字體也變得迎刃而解。
“你是……渡鴉?為什麼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