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沖沖跑回雜物間,喬喻殊臂環搖搖欲墜的書,稍稍捋順不平的呼吸後将書放置在桌面。他拍了拍起褶的衣服,很輕的笑了出來。
手顫抖地搭上厚厚的一沓書上,細而緩地撫摸書的封面,而後抱在懷裡不撒手。他像個孩子,捧着自認為珍貴的東西笑得樂不開支。
翻開封面,指尖輕輕覆在凹凸不平的字印上,似乎這樣就能觸碰到書的靈魂。他指下的文字發燙,陣陣書香的清潤浮蕩在空氣中。
此刻,窸窣聲響傳入耳中。
“誰?”
一時間,熟悉的嗓音裹挾着笑意落下,他立在門檻後,弓起指節向敞開的大門叩動,一聲一聲,清脆的帶動古木門齊響。
喬喻殊拿書的動作止住,他心頭一震,繼而腼腆的笑了,雙眸流光溢彩,仿佛那不見底的深淵一揮作散。在他孤寂的世界裡,降臨了一位夢的同伴。
“喬喻殊,我能進來嗎?”喬喻殊點頭,他便跨越門檻,熱情的和他打招呼。喬喻殊按耐下心底的激動,穩住聲線詢問:“你怎麼來啦,還是走的那天的小道嗎?”
紀凇假意看不出他眼底的歡喜,視線瞥到他手中捧的書上,下意識開口:“嗯,我來取書。”
對方的神情明顯灰了灰,回複的語氣也幹巴巴的。等到接過書後,紀凇忍俊不禁調侃道:“怎麼,你很想讓我來?”
喬喻殊搖搖頭,紀凇又問:“那就是不想我來?”喬喻殊連忙擺擺頭解釋道:“不是!”
“那是什麼原因?”紀凇喉間滾落笑音,“你的表情和你的話不相符哦小騙子。”喬喻殊抿抿嘴,不出聲了。
紀凇走近了些,低頭去看書上的文字,頓時啞然失笑:“你能看見?”他搖頭不語,紀凇便自告奮勇:“我教你認字如何?”
喬喻殊曈眶微縮,他不敢相信,朝着聲源方向眨了眨眸,斟酌再三:“我很多字都不認識。”
“那又怎樣?”含笑的尾音很輕地滑落,“我有自信。”我定能教好你。
“好。”喬喻殊彎了彎眸,用力點了點頭。
這樣,紀凇名正言順的和他坐在一起,和他一起看書。他握起喬喻殊的手,壓下他的食指順着文字凹凸的部分撫摩,帶着他的食指劃過文字的一撇一捺。喬喻殊的手仿佛成了筆,筆下書寫着璀璨的未來,撷取歡悅填滿。
唇角微揚,他已經能順暢寫出這個字的筆畫了。紀凇不出聲,握住的手手去書寫下一個字。彎折起伏,最後豪邁的一撇為靈魂添彩。
紀凇開口,文字的讀音現出來,“這兩個字叫——故鄉。”
“故鄉?”喬喻殊重複,神情恍惚間被拉回文山村,母親的聲音又萦繞在耳邊了。故鄉,故鄉,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是他的故鄉。
紀凇忽地侵入他的腦海,奪去他那不美好的回憶,回想自己的往事,将其娓娓道來:“故鄉代表的是一個人家所在的地域,但如果沒有熟人在的話,那塊地僅不過是住過而罷。”
“喬喻殊,我和你說說我的故鄉吧。”紀凇的手搭在膝間,眼裡噙着笑。
“我家的小道旁田地很多,一畝地一片風景,田地裡大多種植水稻,春綠秋黃,風一吹就嘩嘩作響。我爹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水稻熟了,每年就會帶上我去田地裡割稻子,稻田裡有水,水裡面藏着很多吸血的水蛭,兒時的我怕疼,每次割水稻都躲的遠遠的。”
“之後我爹就看不下去了,硬把我往水田裡推,還兇狠地對我說‘你不割稻子我就讓你和水蛭睡一起!‘他兇神惡煞的表情讓我害怕極了,我便連忙抓起鐮刀揮向稻子,結果之後我還是挨了父親一頓打。”
“為什麼?”喬喻殊疑惑不解。
紀凇情不自禁,繼續訴說自己的窘事,“我是亂揮的,一地的稻谷稀稀落落,長短不齊,我爹說我敗家,非要把我打到樹上去不可。”
“噗嗤”,喬喻殊忍不住笑出聲,好奇地追問:“然後呢,你真上樹了?”
“沒。”紀凇無奈一笑,“我倒是想爬,結果爬不上去。”
“那不是很慘?你哭了嗎?”
紀凇卻狡黠一笑:“你猜。”
那肯定就是了,喬喻殊默默心裡腹诽,面上倒神色自若,假意不順着對方話回答。
“怎麼不說話?”
忽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不徐不緩地朝雜物間走去。刹那間,喬喻殊手中的書掉在地上,搡着紀凇焦急不已。
“怎麼了?”紀凇被他的動作搞得一怔。
喬喻殊來不及撿書,壓低嗓音急急說道:“我師傅來了,你先躲起來。”紀凇低笑一聲,側身躲在雜箱後。“躲好了嗎?”他問。
紀凇應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