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雲朵集聚,餘半的落日羞澀,彩暈染紅了雲層。
對方的住所在路的盡頭,喬喻殊一直朝着前路走。
道路曲折蜿蜒,周遭樹影婆娑,大半光源被遮蔽,灌木叢上蒙了一層陰影。再往前走,樹木稀少,殘枝敗葉,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
喬喻殊無端升起一陣恐懼來,心亂如麻,他加快腳步離開這段路。
很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人攀附上後背,用眼神陰測測地盯住他,詭異的啟唇呢喃。喬喻殊越走越急,抓緊時間逃離這裡。
忽地,心似乎被緊緊勒住,疼痛無比。
喬喻殊強打起精神深呼吸,疲乏的眼皮無力打困,視野間模糊不清。
他想起來了,這種感覺之前他掏出文山村的時候也出現過。
眼前的黃土地左搖右晃,枝葉随風簌簌飄落,蓋在他足下。微弱的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斑斑點點,晃的眼睛疼。
哭嚎的聲音傳至他鼓膜,似遠似近,摧殘幾近薄弱的意志。
詭異的笑聲一瞬間擠進耳道,占據聲音的感知中樞,大腦皮層震痛不止,額角沁出薄薄一層汗。
喬喻殊憑借頑強的意志克抗那讓渾身無力的聲音,邁開的步子越來越沉,眼皮也撐不住阖蓋。
“撲通”一聲,水裡湧現巨大漣漪,喬喻殊摔進了水庫。
鼻腔内嗆滿水,酸澀的滋味漫上眼眶,他胡亂撲騰水花,試圖浮起呼吸新鮮空氣。
可水庫裡的水宛若和他作對一樣,任憑他怎麼拍打也浮不上去。絕望之際,他的身軀慢慢浮上,他仰頭大口吸氣。
濡濕的發絲粘在臉上,喬喻殊知道,他現在的模樣異常狼狽。此時他多麼希望來個人,來個人救救他。
反反複複窒息又浮上,如做惡作劇般戲弄生命。平靜的水面漣漪陣陣,他趁着又一浮上的間隙張開雙臂,腳往後用力一蹬。
眼見手即将碰到岸邊,他驚喜萬分,五指搭上被水浸軟的泥土,準備借力起身。
泥土邊赫然劃過五道指痕,喬喻殊硬生生被拖回水池中央,臨岸的距離也變得極其遙遠。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纏繞在足腕間的水草,牢牢綁縛,掙紮不得。
他的心透涼,僅憑最後一口氣竭力撲騰。
黑夜中,隐匿在黑暗裡的一抹身影冷冷注視這一切,靛藍色瞳孔倒映出對方痛苦的神情。
面部因窒息變得更加慘白,無助的瞳眶裡盈滿淚水。體力消耗嚴重,他堪堪伸出一隻手舉過水面,任由水流沖沒了頭頂。
意識也将沉沉睡去。
瀕死之際,一雙手将他撈起,綁縛在足腕處的水草被一把斬斷,脆弱的身體再次接受空氣的洗禮,他卻脫了力再呼吸。
黑影盤踞在他身旁,複雜的情緒顯露。
良久,他呢喃道:“喬喻殊,是你欠我的。”
醒來時,大腦鈍痛感愈發明顯,疲憊不堪的身軀滾燙,連呼吸都無比困難。喬喻殊強睜開眼,短短一會,眼裡就蒙了一層霧氣。
來不及思考,房門就被推開,紀凇徑直朝他走來,臂懷裡捧着一盆水。
他放下盆子,擰幹濕毛巾,溫熱的毛巾貼在額頭上,喬喻殊難受的哼唧幾聲。紀凇置若罔聞,順着皮膚泛紅的部分擦過。
濕潤的水汽氤氲,粘粘的體驗讓他很不好受,左躲右閃間被對方擒住手,“别亂動。”
微眯的眼睛懶懶瞧視那脖頸處凸起,酡紅的臉蛋暈染,他無意識的蹭了一把對方帶着涼意的手。
繼而昏昏沉沉又睡過去了。
手還被他抓着。紀凇無情地抽出手,探了探對方的額頭,依舊燙的燒人。
他煩躁的仄眉。家裡有的退燒藥是幾十年前的了,肯定過期了。忽然瞥見喬喻殊試圖踢走被子,他桎梏住亂動的四肢,幫他掖住被。
手指碰上那燙人的溫度,紀凇神色冷靜下來,錯弱的脖頸此刻掌握在他手中,隻要稍稍用力就能折斷,徹底讓對方死去。
陰鸷的目光盯上那抹白皙,感受手掌下暖和的跳動,突然加重力氣。喬喻殊就受不了,去扒拉那雙讨厭的手。
呼吸堵在管口,他痙攣地縮了縮身,這才讓紀凇松了力道。他動作狎昵地碾過喉結,看到那處漆染上豔紅,滿意的勾了勾唇。
“喬喻殊,我幫你撿回一條命,你可要想好怎麼回報我。”他戳了戳對方頰肉,喬喻殊不滿的避開,抓住搗亂的始作俑者,又抱上紀凇手臂繼續睡。
涼絲絲的,他緊緊不松手,欲将這個人形制冷器全然包住。
恍惚間,身上多了些重量,他正準備躲開,對方調整好位置,給他留了個制冷的空間。
熱氣被層層冷氣嚴絲合縫的蓋住。喬喻殊這一夜睡的很好,好做了個夢。
夢裡面自己是隻将要旱死的鴨子,即将焚身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汪綠洲。涼絲絲的水既解渴又消暑,于是置身于綠洲之中。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陽光透過窗欄灑上床被。
喬喻殊眨了眨眼,開始适應這裡的環境。
卧室打掃的一塵不染,桌案上整齊歸理着一本本藍皮書。估計這裡的主人很愛幹淨,喬喻殊推測。
隻是,他怎麼來到這裡的?
沒記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