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喻殊靜靜看了他一會,開口問:“你想說什麼。”
黑衣人聞言輕笑,兜帽擋住的面孔神色不明。他沒有回答,正對着喬喻殊。
兩人無言對峙了一會兒,黑衣人打破沉寂。
“走吧。”
随後利落轉身帶路,喬喻殊頓了頓,擡腳跟上他。
他不知道黑衣人和自己說這些有什麼用,告知他其實他的父親是位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嗎?
眼前蓦然撞進绯紅色花叢,黑衣人繼而擡步,喬喻殊盯着他的動作。
隻要他再穿過這叢花卉,即可看見安格裡拉的屍體。
他沒怎麼做過處理,被發現也是遲早。
隻不過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黑衣人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腳步停下,離屍體堪堪隻剩幾步,濃密的花枝遮擋了全景。
他開始說話了。
他說,“那位客人最後将九個人的屍體埋葬在這裡,用人類血肉培育的玫瑰很豔麗。”
喬喻殊順着他指的玫瑰灌木看,那兒果真比其他區域長的茂盛,土壤傳來淺淡腥臭。
或許地底的養料還沒用盡,又或許,昨日填補了新的養料。
黑衣人摘下一朵玫瑰,不顧被紮破的手指撚動翻看,“喜歡這片花田嗎?畢竟也算你親手栽種的。”
喬喻殊不想回答他。
黑衣人比伊姆斯難纏多了,不過幾個故事而已,便能輕易擾亂他的心緒。
“你覺得,你的父親愛你嗎?”
隔着黑漆漆的帽沿陰影,喬喻殊好似被那雙眼睛所感染。忍不住思考,他的父親真的愛他嗎?
頃刻,神志昏昏沉沉,仿佛整個人騰升,像被雲朵托起。心裡越害怕,昏疼的感知就越強烈。
偏偏就是醒不過來。
他無法辨别黑衣人在做什麼,瞳孔中倒映的重影遠去。
聲音由遠及近,“你殺死了裡安格裡拉?”
喬喻殊兀然從雲端掉落,蔓延而上的海水壓的他喘不過氣,幻覺和現實重疊,他有些分不清。
黑衣人又說話了。
好煩……能不能别說了。
住口!
他不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态如何,隻想要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兜口的藥丸被暴力扯開,喬喻殊哆哆嗦嗦将藥丸怼進黑衣人口中,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吐出。
黑衣人什麼都沒有做,帽沿被扯爛,露出殘破的面孔。
臉上大部分面積殘留燒毀的疤痕,唇角兩邊被劃開一道上弧的血線。
唯獨眼睛不受污染,澄澈幹淨。
黑衣人并未對這位少爺的行為做出評價,靜靜等待着他恢複,絲毫不在乎剛才的小插曲。
與其說那顆藥丸是被喬喻殊強硬塞進去的,倒不如說是他主動吞咽的。
喬喻殊松開手,後背冷汗津津,他後退幾步,深而用力的呼吸。
黑衣人将他的反應逐一看在眼裡,良久出聲:“其實,我本來也活不過明天。”
“我不指望自己能做出什麼貢獻,告訴你這些,不過是想讓你不那麼舒服而已。”
“你和你的父親很像。”喬喻殊捂住耳朵,垂頭不願再聽下去。
喘出一口氣,他擡起泛紅的眼睛回答:“你沒資格這麼說我的父親。”
“像你說的那樣,既然我們都有罪,那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别人。”喬喻殊一字一頓道,“我看道貌岸然的人,是你們吧。”
黑衣人鼻腔忽地溢出一聲笑音,“我收回我剛才那句話,你和你的父親還真是不一樣。”
“希望明天過後,你還能保留最後一口氣。”
“咔哒”。
鎖扣扣上,嘈雜的鐵鍊響徹雲霄。
次日,雲層疊疊。
一盞油燈的破碎,昭示着戰争正式開始。
喬喻殊被黑衣人帶在後面。士兵率先沖鋒,銀灰色的劍柄反射刺眼的光澤。
他站在莊園中心的圓台上,回頭看見樓上的士兵舉起弓弩,将銀色的沾着聖水的箭射向吸血鬼人群中。
一聲慘裂的叫喊,那位吸血鬼右腿迅速腐爛。
箭矢再次刺向人群中,又一位吸血鬼肩膀開始潰爛。
局勢開始偏向人族。
喬喻殊攥緊掌心,目不轉睛盯着戰争中心。
位于戰隊中後的士兵開始出擊了,他看見人群中紀凇的模樣。
鮮血浸透他的半張臉,溫熱的血液順着下颌淌進脖頸。
他眉眼淩厲,一邊避開敵方攻勢,一邊找準時機将劍刃刺進腹腔。
眼見快刀斬殺了不少人,黑衣人便将他推向人潮中,伊姆斯的方向。
喬喻殊倏然被伊姆斯接住,尖銳的十字匕首抵在脖頸上。
隻要他一動,匕首就會刺破皮肉,鮮血噴湧。
喬喻殊這才看清伊姆斯面前站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