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喻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目光灼灼盯着客人的手。
剛剛的女士買了一幅畫,于是他忍不住去想,可能這位也是來買畫的呢?
事違人願,客人最終還是放下了觀摩的手,搖了搖頭歎息。
喬喻殊試着開口,叫住準備離開的男人道:“先生,是這裡沒有您看中的作品嗎?”
“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試着向我定制一副您想要的畫。”
男人聽了這話,回過頭來,猶豫答道:“可是,我想要的是像華玉那樣的畫。”
華玉。
喬喻殊并不陌生,這是最近風靡全球的大藝術家。
他是唯一一個靠自身實力站穩腳跟的藝術家。喬喻殊将他視為偶像,一點一點朝着他的方向努力。
對方想要華玉的畫,那肯定沒有。于是旁敲側擊,“先生,華玉他一畫難求,買上一副畫的價錢都夠買我這十幾份了。”
他邊說着,餘光不動聲色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三四十的模樣,雖身着西服,卻是極其老舊的款式,袖口領口甚至微微發白。
中産小資,沒能力買下名貴的畫,所以才會來這。
喬喻殊笑容明媚,“不如和我說說,先生是想要什麼類型的畫。一周時間,我還是在這裡等着您。”
“您看了畫要是不滿意,我不收錢,連押金也一同還給您。您若是滿意,再将後面的錢補上,怎麼樣?”
男人似乎被說動了,再說話時語氣明顯輕緩許多。
“你說你能畫出華玉那樣的畫,我不信。”
“華玉的畫我的确畫不出。”喬喻殊視線落在桌上,擺弄整齊畫框,“但我的畫先生已經看過了,怎麼樣您心中自有定奪。”
“或許我不如其他畫家那樣有名氣,可我的風格同樣出彩,不然怎麼能讓您停駐這麼久呢。”
“倘若先生真想要華玉的畫,我照葫蘆畫瓢肯定是不可取的,那就隻好和先生道别了。”
他言笑晏晏,迎光面柔和充滿力量,風吹起耳側的鬓絲。
男人最終還是應下了,他知曉自己的财力。面前的藝術家雖不甚有名,可拟筆綴色極具特色,同樣的場景他能表現出不同境遇的情感。
“那我就說說我的想法吧,我想象的場景是一片花海,坡度高的地方有個秋千,一位淡黃色花裙的女人坐在上面蕩,我在拍照,她朝我這邊看。”
喬喻殊将這些記下,接過押金,兩人相約好,下周三于此會面。
打包收拾好擺攤的畫作,喬喻殊哼着歌走回家。黃土小徑上長出成堆的狗尾巴草,鵝卵石散落其間。
他居住的閣樓是好幾年前房東家裡不要的,和住所隔離開。房東看他可憐接濟了他,後來家裡出了事,就再也沒回來過。
踏上樓梯,滿身鏽蝕的鐵門倚着石灰牆。
街坊鄰居都知道,這棟樓裡住着一個窮畫家,舉止怪異,神經兮兮。
曾經樓裡遭賊,其餘人門戶緊閉,獨獨閣樓門戶大敞。賊偷溜進去,發現一個值錢的玩意都沒有。臨走前還丢了十塊在屋内。
樓區地段在中心旁邊,人流量大,形形色色的人他都遇見過。這棟樓經過幾十年變遷,現在人都走光了,隻剩下幾位孤寡老人和他。
放置好東西,又去樓下便利店買了油彩和畫筆。
便利店無比老舊,收銀台前的是一位年過七旬的半聾老頭。價格早已爛熟于心,喬喻殊掏出一百放在收銀台上。
便利店裡的油彩質量不好,好多都是過期的,老頭也沒有添置新物的想法。
老頭認識他,看到他就大喊,“喻殊又來買油彩啦!”
喬喻殊應了聲後離開,快速回到家。
廢棄的畫筆被丢棄一旁,新的畫筆剛拆開就掉了一根毛。
顔料味道重,他總算願意拉開窗子,讓空氣流通進來。
窺視者的畫作取下來,用畫框框住挂在牆上。
重新展開一張紙,潔白的畫紙橫躺在畫闆上。
采用對角線構圖的方式,從左下角展開一個相機,鏡頭虛焦模糊不清,淡黃色光暈在相機中絢麗。雙手托起相機,對準快門鍵準備按下。
小坡上秋千橫梁分予畫紙部分,長鎖鍊下連接的木闆上坐着一位女人,順着秋千晃動,足尖繃緊。
滿頭的棕紅色卷發在光的照耀下顯得柔和溫婉,側過的臉又不失稚氣的狡黠。
淡黃色碎花長裙迎着風揚于側後,她一隻手搭在腿上,一隻手抓住秋千鎖鍊,發絲恣意傾蕩。
花紅草綠,朦胧的黃昏給予片刻溫情,鏡頭定格處,女人側眸莞爾,眼眸清亮。
畫面似乎動起來了,鏡頭追捕不到靈動的身體,卻能抓住轉瞬即逝的笑。
剛買回來的顔料少了大半,畫筆靜置在水桶裡,顔料在水中蔓延開來,不一會就變得渾濁不堪。
窗邊吹進涼爽的風,窗子上似乎挂着什麼東西在獵獵作響。
喬喻殊起身走去,伸手取下挂在窗戶邊緣的紙,借着光亮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