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草廬這半年光景,我已經習慣了諸葛亮時不時的外出,他倒真是應了“讀萬卷書行萬裡路”這句話,隻是這次會是他出山前的最後一次外出雲遊吧。我系好行囊,清點了下他日常會用到的物品,準備停當後,将它們都放在一處。
轉身走回前廳,諸葛亮側坐在桌案前翻閱着書簡,燈火中散出柔和的光暈。我添了水擱置他面前,開口道:“天色已經很晚了,明日還要啟程,早些休息吧。”
諸葛亮緩緩放下了書,擡眸回道:“好。”
人卻并未起身,應該是有事情要交代,我非常自覺的在他對面坐下。
“亮此次遠行與往日不同,怕少則三四月,多則半年。”諸葛亮認真思索了下說道:“晴兒在草廬還需自勉,練武之餘亦不可荒廢讀書……”
說着順手遞給我了一片書簡,我掃了一眼是一些書籍名字,還有一些瑣碎事項的列注。
諸葛亮這一絲不苟的行事風格原是這麼早就開始了麼?
我如搗蒜似的點着頭,心裡連連歎氣,卻不由得佩服司馬徽,他真的看人太準了。換做旁人耳提面命讓我學習,我肯定置若罔聞,但是諸葛亮他是自己在看書的時候,偶爾提及書中有趣的部分勾起你的興趣,卻又讓你自己去看,且很多書又不死闆,時間久了,我竟也跟着看了不少諸子百家的書。
我聽着諸葛亮細心的叮囑,總有一種回到上學時期的錯覺。
又想到他此去西川路途遙遠艱險,忍不住在他交代完飲水的空隙,說道:“書中說:‘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孔明此行請要多加小心。”
諸葛亮喝水的動作一頓,說道:“亮并未對人提及此行去處,晴兒如何得知?”
“……”我默默在心裡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諸葛亮卻是自然而然的笑了:“亮或許并不該問,譬如上次的孔明燈?”
“……”我慌忙佯裝打了個哈欠,說道:“好困,我先去睡了,晚安。”
我沒有等諸葛亮的回話,便起身慌忙逃離回了自己的屋子。
秋意漸濃,和煦的秋風拂過金黃色的大地,順着稻田蜿蜒小路,吹進一家農舍。
我坐在院落的一處角落,拿着筆在紙上記着身旁賀伯所說的釀酒配方。有些不夠詳盡的,他還會再補充兩句。
我邊寫邊說道:“賀伯,您這方子都能去開間酒肆了。”
“自家釀着喝,再說莊稼人哪有那心思。倒是你這娃娃,你又不飲酒,要酒方幹什麼?”來的次數多了,賀伯連對我的稱呼都換了。
我擡起頭笑道:“誰說不飲酒的人就不能釀酒了。”
賀伯也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你這是釀給諸葛先生的。話說諸葛先生外出也有快兩月了吧,馬上要入冬了,還不回來麼?”
我收起了酒方,回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賀伯,你有要修的農具隻管去找我就行。”
又與賀伯攀談了幾句,我便離開了。
沿路上一直有金黃的樹葉飄落在地上,腳踩上時沙沙作響。
走了一段時間,身後漸漸傳來“哒哒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多時便從我身邊掠過,飛揚的馬蹄卷起地上的塵土,直糊的人睜不開眼睛。我停下了腳步,往路邊躲了幾步,揮手驅趕着塵土。
塵埃落定時,離我不遠處站立着三人,兩人坐于馬背,一人卻是牽着馬朝我走來。來人四十上下的年紀,身形挺拔,一身缃黃色暗獸紋錦衣更顯貴氣,像是個領兵打仗的将軍。
走的近了,男子款款抱拳道:“叨擾了,請問姑娘可知諸葛先生家在何處?”
我心頭一陣觸動,這人莫不是......我又看向他身後的兩個男子,一位鳳眼長髯、一位豹頭環眼,皆是威風凜凜。
所以站在我眼前的是劉備?!
“我大哥問你話呢!你這小童發什麼呆?!”
震耳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看向黑衣男子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見黃衣男子輕聲喝道:“三弟,不得無禮。”
黑衣男子立馬正了神色不再說話,他倒是很聽這個大哥的話。
我理了理思緒,擡手回禮道:“諸葛先生的家離此處不遠,往前走不遠能見一座拱橋,下了橋便到了。”
“多謝。”黃衣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道了謝。
上馬便同身後的兩人朝草廬飛馳而去。
我則慢悠悠的後面走着,嘴裡嘟囔着:跑那麼快有什麼用?你們進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