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晖中,一道青衫勒馬立在莊前,金光傾瀉在山莊之上,帶着幾分熟悉、幾分靜谧。
人間四月芳菲盡,清風拂過,幾片花瓣随着庭院間飄來的渺渺琴音慢悠悠的滑落至腳下。
我沒有挪動腳步,眼前景色讓人心生波瀾,莫名夾雜了些近鄉情怯的意味,琴音卻在不經意間停了下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入眼一襲靛藍布衣長袍,眉目疏朗,慈眸帶笑:“我說今日這琴音不淨,原是門外有人偷聽。晴兒可是從天而降乎?”
“先生,我回來了。”我迎着那笑容,雙手作揖,深深拜下。
沒等司馬徽再回話,我已經帶着滿身風塵撲了上去:“先生,莊中一切可安好?您身體可好?李伯身體可好?想我了沒?先生,您這白發可是有些多了......”
我一手攬着司馬徽的手臂,一手牽馬,炮仗般蹦個不停的話在看到亭中端坐的另一位黃袍老者時戛然而止。
“龐先生好。”我局促的收了手,又手忙腳亂的行禮道。
“好好地一曲《流水》被你這娃娃給攪和了。”龐德公平淡開口道。
我幹笑了兩聲,默默往司馬徽身後退了半步。
“愣着做什麼?”他掃了我一眼,又道:“去安置了再來回話。”
“是。”我恭敬回過話後,拉起馬缰繩,逃離般往後院馬棚走去。
拎着包裹推開房門,目光所及整潔如新,一應擺設如舊,似是這屋内之人從未離開過一般。
簡單歸置過後,回到前廳,恭敬地陪司馬徽和龐德公用過餐食,又恭敬地奉了茶,然後規矩地坐在司馬徽身側,靜聽兩人談話,偶爾提及劉備等人時,我便出聲應答兩句。
“臨烝與襄陽可是相隔萬裡?你這小娃娃竟幾月間不見書信,平白害德操挂心!”龐德公飲了口茶,忽的話鋒一轉。
我此時才算明白他為何打從見我就沒個好臉色,隻得将頭埋低了些:“先生訓誡的是,我錯了。”
“尚長兄可是言重了。劉玄德四郡新得,又戰江陵,諸事繁多,想來晴兒随孔明、元直也未得清閑,如何能事事周全。”司馬徽放下手中茶盞,笑着地看向龐德公。
龐德公睨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
“晴兒此行除卻端午之慶,可還有旁的事?”司馬徽順便岔開了話題。
“回先生的話,是有些瑣事,來前我先去襄陽城中送了兩封信。哦,還有這一封,是孔明寄給先生的。”我從懷中取出最後一封信雙手遞上。
司馬徽接過,卻并沒拆,撫須略作思索,樂呵呵地問道:“那兩封又是寄予何人?”
“一封給了馬家公子馬良,一封是孔明家書......”我一五一十的說着,偷偷看了龐德公一眼:“送去了龐府。”
倒不是我想看他,這諸葛亮的二姐嫁給了龐德公的兒子龐山民這事我也是送信的時候才捋順。龐統又是龐德公的侄兒,要是這麼算來“卧龍”、“鳳雛”算親戚吧!
“如此說來,孔明是在為劉玄德舉薦賢才。”司馬徽揶揄着龐德公道:“尚長兄,你那侄兒躲哪裡去了?不如喚來同晴兒同去臨烝?”
“他向來自有主見。”龐德公臉上起了笑意,回道:“德操又不是不知,去歲赤壁一戰,那周郎如今可是名傳天下,荊襄多少士子慕名而往。”
龐德公這話看似沒有回答,卻是給了答案。
“晴兒以為呢?”
“回先生,我在柴桑時有幸見過周瑜,其人确實風雅超群。所謂‘人各有志,不可強求’,龐公子此去......”我恭聲回着。
心裡卻暗自嘀咕着:劉備這魅魔的屬性也不好使呀,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躲着他。
“可是心裡話?”司馬徽打斷了我的回話,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
“那自然......不是,不如龐先生告知我龐公子何時離開的襄陽,我現在去追可趕得上?我去将他綁、請!回臨烝。至于這這強不強求的,總得試試才知道不是......”
索性連同那劉巴一同綁回去,我還沉浸在遐想中,司馬徽已經長笑起來,身旁龐德公則是連連搖頭。
“你這又是何處得來的歪理?”
我立馬噤聲,沖着司馬徽遞上求助的眼神。
“天色不早,晴兒趕路辛苦,早些休息去吧。”司馬徽了然輕笑,接話道。
“是。兩位先生也早些安歇。”
踏出廳堂的那一刻,我繃緊的脊背才算卸下勁來,長舒了一口氣,這可比整理文書累多了。
一夜好眠,起床已是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