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的兩人幾乎同時消失在原地,化作兩道黑色的旋風,互相糾纏又分開,短暫的對峙之後再一次沖向對方,長劍與短匕在刹那之間碰撞過幾十次,以性命相搏之時,死死盯着敵人的兩雙眼睛裡是如出一轍的冷漠和死寂。
幾乎一夜未眠,奔波多時後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就遇到實力強勁的敵人,邵衡仿佛聽到了疲憊的身體在發出悲鳴,
無所謂,
他的反應舊足夠迅捷,一招一式依舊有力,将來自敵人的攻擊防得滴水不漏。
預想中的你來我往變成了單純的發洩,青年隻守不攻的态度态度讓白影耷拉下臉,滿心無處發洩的喜悅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
他無意現在就殺了這個人,那麼再繼續打下去就毫無意義。
過了幾招,白影率先收手,抽身後退,笑彎了眼睛,“本來隻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統領大人真的一個人來了,還這麼熱心,一來就和我這個後輩切磋武藝。”
邵衡握着武器的手垂落身側,沉默地等待。
“哎呀,這就沒有意思了,統領大人,”白影主動往前走了幾步,離他帶來的手下更遠些,也離場中一言不發的青年更近一些,他歪了歪頭,隻覺得自己十分以及非常地無辜,“前幾次見面都太匆忙,我都沒能和統領大人好好聊上幾句,現在難得有機會,統領大人為什麼一句話都不說呢?”
娃娃臉的死士沉思片刻,忽地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在擔心江上那位的安危嗎?”
靜默的好像隻是塊石頭的青年緩緩眨了眨眼睛,說出一個客觀的事實,“這裡是青軒畫坊的地盤,她會很安全。”
“她是很安全,”白影贊同地點頭,眼簾微垂,目光鋒利如刀,暗藏的刀鋒毫無預兆地撕裂表面勉強維系的平和,“可統領大人就不一定了。”
他再一次向前走了幾步,離青年更近,近到他腳下踩着青年的影子,隻需要一擡手就能扼上青年的脖頸,
而他知道,統領大人不會反抗。
在他不知道的時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幽冥間裡曾經最鋒利的一把刀給自己纏上了無用的枷鎖,
他的手中攥着鎖鍊,就是把這個人牢牢攥在手心,
白影湊近青年的耳畔,聲音地得宛如呓語,“幽冥間不會知道她的存在,統領大人該知道要怎麼做。”
他退回最開始的位置,一揮手。
待命的死士謹慎地逼近邵衡,在他的身上連點幾下封了内力,再取出專為他準備的金屬鍊條。
唯有死士才最了解死士的招式套路,同為幽冥間出身,他們最了解該怎麼在雙手被縛的情況下掙脫,因此在面對束手就擒的前任統領時根本不敢放松警惕,細長的鍊條用特殊的金屬打造,足以承受一流高手鼓動内力的全力一擊,手指可以彎曲的關節被牢牢捆縛,保證俘虜沒有任何一絲可以活動的可能。
鎖鍊的另一頭被交到了白影的手中,他把鍊條在手上纏了兩圈,刻意用上力氣重重地拉扯了一下,
失去内力的邵衡被迫順着手上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道往前踉跄了幾步。
鎖鍊本就纏繞的很緊,這一番動作之下僅有的空間被壓縮到幾近于無,指尖很快因血液無法流通而腫脹成不詳的紅色,
就這麼放着不管的話,或許用不了多久,這雙拿刀握劍善使暗器可以百步穿楊的手就會廢掉,邵衡垂眸看了一眼,默默地放任身體被巨力撕扯向前,
無所謂,
拿不起劍無所謂,成為廢人也無所謂,
他既已下定決心死去,那麼在那之前無論會失去什麼、變成什麼樣子就都無所謂。
帶着一個沒有武力的囚徒趕路,白影一行人的速度卻沒有被拖慢多少,他們一路上規避有人煙的村落和城鎮,避開所有的耳目,隻挑着罕有人迹的荒野,靠幹糧應付路上的消耗,幾乎用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進發,
隻除了即将踏入幽冥間地盤的前一晚,白影突然命令手下集結,他自己卻扛着不會反抗的俘虜獨自來到另一個地方。
被松開的邵衡擡眼打量着周身的環境,白影沒有封閉他的五官,因此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很小的山洞,夯實的土壁上留有很明顯的人工開鑿的痕迹,山洞的大小剛好可以讓他藏身在這裡,
不難猜出,這是白影專門為了他而提前準備好的地方,
邵衡仰頭望着矗立在眼前的人。
白影居高臨下地看向被他強行塞進山洞的人,狹窄的空間讓身形颀長的青年不得不盡力蜷縮起身體,就像是強行把一個方塊塞進不那麼合适的圓圈裡,這樣的姿态當然會很不舒服,
他就是故意的,他當然可以準備一個更合适、更寬敞的藏身地,可他偏要看這個人痛苦的樣子。
但能成為幽冥間的統領之一,忍耐疼痛的能力早已被鍛煉出來,眼下這種程度的難受遠遠達不到青年忍耐的極限,于是白影看到的依舊是對方冷漠又平淡的臉,
“統領大人一定會乖乖聽話的,對吧?”
丢下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嘲諷,白影轉身離開山洞,過了大半夜才去而複返,
邵衡聞到了他身上淺淡的血腥氣,即使被夜風吹了半宿,依舊鮮明的不容認錯,他還注意到,這一次動身,白影手下的那些死士全無蹤迹,最終回到幽冥間的隻剩下了他和對方兩個人。
白影亮明自己的身份,一路暢通無阻地将抓獲的叛徒投入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