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屬下有要事相告。”左一垂首,靜待薄幔輕紗裡的主子回應。
出門在外,礙于身份特殊,左一喚的是主子而非殿下。況如今君慎原應在府中禁足,本不該出現在此地。
床榻裡間調笑嬉戲聲漸匿,五皇子橫眉冷聲道,“何事?”
左一向來知分寸,除非事從緊急,否則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闖進來。
君慎不耐煩的扯開纏繞在腰勁間的柔荑,赤腳下榻撿起地上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徑自出了屋子。
連多餘的眼神沒留給榻上之人,徒留女子暗自淚目神傷。
府上主母善妒,後院女子不得主子意,君慎得空便上怡然樓纾解情欲。
怡然樓有君慎的獨間,這會君慎換了身衣裳,與來時樣式别無一二。衣袍乃左一早早備好的,這是主仆二人多年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左一将中秋宴行事洩露一事禀報,“主人,那些人釘嘴鐵舌,動了酷刑已然斷氣。沒能查出些蛛絲馬迹。”
君慎沒指望能從那些個人嘴裡撬出點什麼東西,卻仍忍不住咬牙切齒般道:“廢物,死不足惜。讓咱們的人往後行事謹慎些。”
不管是誰,膽敢算計他,這梁子是結下了。休要他知曉是誰,若是落到他手中,定叫那人生不如死。
君慎面上閃過一絲狠戾。
“主子,陛下今日下了賜婚懿旨,将縛家女賜予夙王為正妻。”
君慎喝茶的手一滞,随後揚臂一口飲盡。左一知曉主子這是怒了。
“屬下隻知今日聖上召縛家女進宮,晚時夙王進了昭華殿,倆人待了一刻鐘自宮殿中同出來。行至宮門時,縛家女停駐不知與夙王說了什麼,前者後神色不虞離開。”
接着承德帝的聖旨到了定國公府上。
君慎冷笑,“你的意思是本王的皇叔,在父皇未曾召見他時,是特地去昭華殿的?”
“主子,屬下萬無此意。”左一伏地叩首。
“你說父皇這是何意?那個女人的兒子,他不是合該最重視麼?”
縛家女背後勢力數人垂涎,他的父皇不應該為了給自己心愛女人的兒子鋪路,順勢結為姻親。轉而将定國公嫡女許配與夙王,這一舉動竟讓他猜不透承德帝的意欲。
而君夙啟,隻年長他五歲的皇叔,做派清寂行事冷戾果決,君慎更是從未看清過他。黨派之争中,他這位皇叔卻半點不顯山露水,态度不偏不倚,頗有些隔岸觀火、看熱鬧的态勢。
“屬下無能。”
君慎沉吟道:“那個女人呢?”
“回主子,掂過碌蔗,魚兒已上鈎。”
縛家必須得歸為自己麾下,這局本為君瑾祁所備,竟如此,主人公不是自己,便毀之也再所不辭。
王叔,侄兒本不欲與你為敵,隻是你擋了侄兒的道。
“一切依舊按計劃行事,必要時添把火。”君慎眸光流轉間一抹暗晦掠過眼底,言道最毒婦人心,不知身在高門大宅之中的閨秀妒火可以燒多旺?
……
天邊的霞光暈染着山川,一徑微明的金光瀉在長廊瓦角處,幽榭中兩位男子舉棋對弈。
蔺谌钰噙着笑,看熱鬧不嫌事大般模樣,“頤璟,沒想成你到底是服軟了。”
原先以為依着他這般執拗性子,應當不會承此樁婚事。現如今蔺谌钰倒也不認為夙王想通了,心甘情願娶縛愉。
對案的男人淡掃過他,白玉棋落定,微擡下颌,“該你了。”
知曉他不會回答,蔺谌钰暗自撇撇嘴。
“對了,有個壞消息。咱們派去的人被拔了。”
那日傳信回來,洩露君慎的舉動,雖殺敵一千,但他們安插在君慎旁的密探都折了。如今狐狸驚覺,雖未招供出背後之人,至少想要再插人進去,怕是難。
顯然中秋宴那場風波,讓對方察覺到行蹤洩露,動作倒是挺快。将蔺谌钰派去的探子清查出來,一番逼供無果,那些人皆被戕害。
“不過頤璟,那日一出戲頗為精彩。怎關鍵時刻沒見着你人?”蔺谌钰聽得三皇子片言,說是隔日一早碰到縛愉從夙王書房裡出來 ,這會明知故問。
君慎到底是失策,算計不成反被将一軍。這等老狐狸也有啞巴吃黃連的際遇,估計這會人還在府裡發火呢。
君夙啟不予理會,隻道:“耳朵眼裡下棋。”
“嗯?”待蔺谌钰反應過來,知曉他在暗諷自己擺不開陣勢,霎時一陣啞言。
黑白子盤踞棋格上,内行人一看,可知黑棋已是窮途末路。大抵蔺谌钰也察覺不過是累棋之危,舉在半空中的手撚着棋,遲遲未落定。
“頤璟,你就不能放水讓我赢一次麼?”遂罷,蔺谌钰丢了手中的棋,身子往椅背一靠,睨着殘局,長歎。
“不若換銀川同你下?”
銀川的棋技簡直是剛入門的小白,這人是在侮辱誰呢?
蔺谌钰頭冒黑線。
匿在暗處的銀川被主子點到号,聽出言外之意,拉緊兩頰繃着臉,待令。
君夙啟呷了口茶水,慢條斯理開口道:“暫時不用插人進去,派人暗中盯着即可。”
稍頓,“切勿再出纰漏。”
雖未查到他們頭上,難保不會有所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