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谌钰知曉其中利弊,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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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明,淡黃色的清線暈着牗戶。縛愉醒來,今日是約定去古緣寺上香的日子。
素書聽見房裡傳來的動靜,掀了珠簾往内輕聲邁去,見得姑娘身子半倚靠坐在床頭,知曉她這是要起了,喚來素靈端着水替姑娘洗漱。
素書從婢女手中的接過衣裳,欲上前替姑娘更衣。
縛愉輕搖頭,表示自己來,多年了,這種事她依舊不習慣假他人手。
“素書,你去将多寶閣裡的梨花圓匣取來。”
裡頭是新成的藕粉,縛愉讓她提着,遂一同前往母親院裡去了。
縛愉一進楊氏的院落,便迎面碰着母親跟前的張嬷嬷,對方恰也瞧着她,喚了聲:“姑娘,夫人在裡頭等您,老奴有事在身,您自行進去罷。”
縛愉目光掠過她手裡頭拿着的布匹,布料顔色花俏。“張嬷嬷不必多禮,既有要事在身,您便去忙。”
言落,縛愉微側身與其錯開,待人走遠,提步進了屋内。
楊氏坐在食桌前,婢女正擺着膳。楊氏聞得一陣子腳步窸窣聲,從雲母曲屏後現得一抹俏影。
“來了,母親以為自個算漏了,原以為你不會來我這用早膳了,這不,剛和知梅說要撤了給你備的膳具。”楊氏打趣兒道。
縛愉從素書手中取過盒子,擱遞于楊氏面前,“常素聞祖父說母親歡喜藕粉,上次那些給祖母做了禮,這盒子裡是新成的。”
縛愉随後落了坐,觑着瓷碟裡堆砌着的糕點,“母親備了桃穰酥,我可是隔着老遠聞見味兒了。”
楊氏瞧着她,不住多嘴:“你呀,在外頭可不興這樣,否則引人诟病。”
得了縛愉敷衍般點頭,楊氏這才打開盒子,隻見得白瑕細粉置于眼前,再擡頭,眼裡多了些笑意,吩咐貼身婢女收好盒子。
待用過早膳,便一同乘車出府去古緣寺上香。
每月恰逢初一、十五,寺裡上香的人衆多,古緣寺平日裡香火本就旺盛,今個乃十五,不少世家大族攜女眷一同前來。
定國公府馬車在寺廟前剛停穩,縛愉同母親下了馬車,這廂就聞得有人在喚:“定國公夫人。”
縛愉擡眼望去,隻見一雍容華貴婦人朝此方向走來,身旁挽着位豆蔻芳華般的少女。
走近了仔細瞧着,婦人年紀似與楊氏相仿,眉眼間依稀透着昔日般風韻;身着寶藍色的翠煙衫,蹙金錦綢馬面裙,端的一看便是鐘鼎鳴食之家。
“定國公夫人好生是巧了呢。”婦人臉上挂着笑,轉而看向身旁的縛愉,故作訝異道:“想來這位就是不久歸府的縛大姑娘了,倒是生的好生标緻。”
“右相夫人”楊氏笑道,輕拍了拍女兒的胳膊,後者會意行過禮,讓人挑不出差錯。
“還未恭賀縛大姑娘得聖上青睐,給尋得一門好親事。”姜氏頓了頓,瞥了眼身旁的少女,“不似自家小女,今年雖了及笄,上府求親的人也不少,可到底泱泱要求過高,衆多青年俊郎中一個都沒瞧上眼。”
“要是泱泱得了皇上賜婚,這會府上該緊鑼密鼓的備着婚事,哪能有空上寺裡求姻緣哪?”
縛父後院中隻楊氏一人,少了所謂的内宅間女人們的勾心鬥角,但楊氏到底是當了多年當家主母,打交道的人多了,怎會沒聽出話裡的。
縛愉回京數月,聲名狼藉,前來求親的人門可羅雀。
如此聽着,話裡到底是謬贊縛愉,亦或是其他意思,明眼人心裡跟明鏡似的,再清楚不過。
楊氏面上不顯,較之她早年脾性,這會估約着三言兩句惡語頂回去。如今她早已學會如何收斂性情,不叫人看熱鬧了去。
“愉兒入了皇上的眼,禦賜良緣,那是她的福分,所以臣婦逢今此,特攜小女來古緣寺叩謝。”
縛愉多少從下人嘴裡聽聞過姜芝舞,區區一個繼室,還是個踩着嫡親姐姐、未婚先孕上位的人,這做派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縛愉原本舒緩的眉頭這會蹙了起來,随即露出一抹淺笑,“聽聞古緣寺求姻緣甚是靈驗,隻不過有一條。”
“一條什麼?”立在一旁的倪洛泱接話。
縛愉視線劃過姜氏,落在問話的少女身上,随後道:“求佛拂照,自是講究誠心。心誠所緻,金石為開。”
“不過,有時候人事物逃不過既定的緣分,合上眼緣,這神佛可就上着庇護呢,這位小姐您說是這麼個理麼?”
倪洛泱自幼在母親的耳濡目染下,習得幾分心計,此人暗地裡暗諷她,“要求得陛下親賜的好姻緣,誠心求着罷。可惜求了也是無用功,她倪洛泱入不了聖上的眼。”
倪洛泱攢緊了置在袖中的手,後扯出一抹艱難的笑:“縛姑娘說的自是…在理。”
姜氏一聽,臉上的笑挂不住了,欲要護短,一道蒼老聲打斷了劍拔弩張的局面。
“各位施主,佛門重地,還望遵守清規戒律,否則恕老衲無禮。”
寂圓大師的名号姜氏有所耳聞,也知曉古緣寺雖不是皇家廟宇,其名聲地位卻不同凡響。
姜氏有怒不得發,隻好攜女及侍女含憤入了寺裡。
楊氏:“婦人見過寂圓大師,多謝大師平日裡對囡囡的佛照。”
“定國公夫人言重,小女與老衲頗有機緣,不過是盡些綿薄之力。”寂圓大師默念了聲哦彌陀佛,“貧僧還未曾道賀夫人于歸之喜。”
“不過容貧僧多言一句,一切皆是宿命安排,順其自然即可。”這話是對縛愉說的,也是說給迎面而來的夙王聽的。
楊氏:“多謝大師提點,屆時還望大師能夠來府上送份福運,那臣婦便先和小女去上柱香,随後再來叨擾您。”
便攜了女兒往裡走,蓦然,縛愉回首一看,對上那雙如深潭般的墨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