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般的四目相撞,不知是兩人有了婚約還是旁的,縛愉竟覺男人的目光似有實質般的粘連在身上,不由靥染绯紅。
她朝那人微颔首,顧不得對方反應,即刻收回了視線,回首跟上母親向前的步伐。
君夙啟凝着那抹落荒而逃的倩影,直至隐入門裡邊,方才斂了眸,鴉羽般的睫毛遮住眸底神色。
寂圓大師露出一幅高深莫測的神态,雙掌合十,“夙王,請随老衲這邊來。”
穿過兩三道禅門,到了一辟單獨的廂房,房内禅香茗茗,更添得幾分靜谧。
君夙啟接過方丈遞予來的茶水,并未入口,隻神色淺淡。
四下皆是按寂圓大師喜好所布置的,唯獨這茶水與房間陳設不符,顯然是刻意為某些人準備的,這茶葉卻恰好單單是夙王素日裡慣愛飲的。
君夙啟撩起眼睑,漫不經心道:“大師料定本王今日至此,不若一并說說本王為何來此?”
寂圓大師揚聲笑了笑,“夙王殿下果真穎悟絕倫。”
“您今日此行的意圖,适才老衲已言明過,唯有遵從本心,順其天命,因果循環,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律。”
君夙啟擡手将茶水送入口中,澀意在味蕾間蔓延,後帶着回甘。
寂圓大師從袖口中取出一串佛珠,面帶笑意,“殿下将它帶在手上罷,權當老衲贈的大婚之禮。”
君夙啟從中接過佛珠,男人的指節修長分明,指腹摩挲着串成鍊的珠彈,“多謝大師相贈。”
“殿下,容老衲再多一句嘴,天機不可洩露,老衲所言,一切還望殿下去參悟。那麼擺在您面前的所有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
此時禅房的門被人扣響,門庭之外傳來小沙彌的聲音,說是定國公夫人與縛師姐求見。
寂圓大師看了眼夙王,道了聲讓人進來。
“吱嘎”,門被人從外打開,待人入了禅房内,反手将門合上。
縛愉望見房間内還坐着第三人,且那人是夙王,尚在她的意料之中。
随母親問候行過禮,縛愉眸子劃過君夙啟桌前的茶水,後又凝向寂圓大師,“師父,您與殿下相識?”
此話無疑為贅言。
隻不過縛愉瞧見那茶水,猜測寂圓大師恰是在等夙王來,素日裡師父可不飲這等好茶。
“夙王殿下慷慨,為古緣寺捐得銀兩修葺,老衲在此替僧侶們謝過夙王。”
言之意下便是識得。
縛愉着眼去睨男人的反應,見得他神色淺淡,端起茶水淺啜一口,擡起眼睑,“大師言重,本王不過是授了聖意行事。”
承德帝早在幼年身為皇子時,遭先皇後宮妃嫔算計,落了水,好在附近的暗衛及時将人救了上來,不過是嗆了幾口水,保住了性命。到底在隆冬時節,因着這場落水,承德帝染上了頭疾。
一到臘月寒冬裡,承德帝就要忍受這等頑疾的折磨。太醫院裡一幹衆醫都束手無策,開的方子隻起緩解痛楚的作用,并不能根治。
後來是先皇尋得一良方,才将君魏的頭疾治愈了個八成,如今隻需入冬時節注意禦寒,少些飲冷食,發作的次數便屈指可數。
要說這藥方出自誰手,且分文不取,便是寂圓大師獻了方子。由着這層淵源,每年宮裡派人使些銀兩,給古緣寺添些香火錢諸如此類。
出了禅房,縛愉便遠遠瞧着七葉樹下立着的人。她輕咐素靈、素書在廊亭等候。
縛愉凝睇着背身而立的男人,俄而,上前喚了聲:“夙王殿下,如此巧呢。”
“不巧,後禅院通向前頭隻此路,”君夙啟眺望着黛山的眸子轉而落在她臉上,“本王等的便是縛姑娘。”
目光寂淡。
縛愉卻被他這般瞧着,耳廓不禁爬上一記子嫣紅,如同脂粉誤上錯了地兒,好生惹人憐愛。
縛愉穩了穩心神,問道:“夙王找我有何事?”
自兩人有婚約在身,再見面不過隔了一日。縛愉對着他稱自己便不在是“臣女”,而是以“我”相稱。
她可不認為他特意在此等候,為的與她一同散步閑談。
“此物可是你的?”君夙啟将一物從手中攤開,赫然是一方秀帕。
縛愉拿在柔荑中仔細端詳,上頭綻着枚桃花,這圖案好生熟悉,便想起初得這怕子時,還曾誇過這桃花繡的栩栩如生,是絕佳的點睛之筆。
縛愉恍然悟起這帕子被自己當做紗布,用來給那日在石橋下受傷昏迷之人包紮,又想得那人為君夙啟的手下,帕子如今出現在他手中,便不覺奇怪。
于是乎她點了點頭,“此物确是我的,不過卻非自己所繡。”
君夙啟凝着她,示意縛愉将話說完。
“起初我回至府中,便有衆多姊妹來訪,贈予了好些物件予我。這帕子便是其中一物,不過到底是誰贈的,這還須得問過我的侍女。”話了,縛愉多了句嘴舌,“殿下,可是這帕子存在不妥之處?”
君夙啟黑眸攫鎖于她身上,薄唇微掀緩緩道:“張毅…便是那日你救下之人,因這事,對你存了愛慕之心。”
縛愉聞言拿着帕子的手一滑,着了地,她面生訝異之狀,頃刻趁着彎腰拾起物件,恢複平靜神色,心裡卻是暗忖,她與那人算得上連面都沒見過,怎的就對她存了那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