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像今日忌憚太後那樣忌憚鎮北侯功高蓋主,除之後快?
後來幾日,她斷斷續續夢到一些片段,指引她,兇手另有其人。
她看着沈清安,等他回答。
沈清安沒有回複。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姜蕪失魂落魄,不知道該是什麼情緒,她感到低落,被傷害的難過。
沈清安從案牍拿起兩張奏折,擺到姜蕪手側。
“一張是邊關遞來的折子,軍費不足,軍饷虧空,朕的将士為朕守江山,朕卻淪落得要他們餓肚子打仗。”沈清安歎氣。
“一張是太後修建陵寝。”
“朕繼任時,先帝留給朕的國庫,白銀不足百萬。邊關告急,三年來幾乎耗盡。這些年大災小災不斷,百姓苦,朕下令輕減徭賦,國庫進賬不足百萬。如今,所剩堪堪三十萬兩。”沈清安擰着眉,手指間斷的揉着太陽穴。
姜蕪聽父親說起,不少官員藏污納垢,表面清正廉潔,背地白銀做榻,黃金為枕。不正之風上行下效,上至太後,皇親國戚,下至縣令九品官。收刮民脂民膏,不為人事。
隻是,她不知國運竟舉步維艱至此。
“民心所向,勝之所往,大道可成。陛下愛惜百姓,天下人知,民心向背,百姓亦能體諒陛下。”
“若陛下還像以往,節儉宮中用度,以此貼補國庫,隻能揚湯止沸,起不得作用。一來不禁宮中有怨,二來長此以往再無銀資可節儉。”
沈清安清楚,節流不如開源,隻是現在無源可開。若從官員着手,懲處貪官污吏,确實能獲得一大筆資金周轉。隻是,難免一場浩劫。
在他羽翼未豐時,處處掣肘。
所以,他想搶太後之前,拉攏林家。
“陛下對朝中貪墨行為心知肚明,連我居後宮也聽聞一二,像李之高,不過一個府倉大吏,貪而無才,在民生多艱,國運艱難時,花天酒地不幹正事,為保祿位用收刮的百姓血汗四處鑽營,劣迹穢行!這樣的小人,陛下難道還要容忍?”
沈清安說:“朕不能忍也要忍。”
姜蕪挑眉。
“李之高是太後寵臣,官職不高,卻得太後寵幸,每年行賄宮中的銀兩不下五十萬兩。搜羅各國奇珍異寶進獻太後。府倉大吏不是要緊官職,卻是肥差,從中中飽私囊不計其數。太後有心将李之高再升一升,要他掌管鹽鐵之營。”
姜蕪心下一顫。
“陛下就聽之任之?”未免太過窩囊。
“朕當然不想!”
沈清安拽緊拳頭,他身居高位,卻處處被限,連個官職也要看太後滿不滿意。
胸中縱有淩雲志,也一籌莫展。
“朕要擢拔李之高為都轉運使司。”
從三品官員?
姜蕪想說他瘋了!
沈清安看出姜蕪的疑惑,問她:“若朕用一個貪官将朝中貪官連根拔起,順帶挫太後銳氣,在朝中增添自己的勢力。這個貪官,你,用還是不用?”
姜蕪琢磨起沈清安話裡的意思。
“貪官貪的百姓之财,陛下想讓他們物歸原主恐怕不易。”姜蕪說。
“陛下打算怎麼做?”
姜蕪自知失言,後宮不得幹政。
沈清安看出她的慌亂,安撫道:“無事,朕既然說了這條路與你一起走,在朕面前,你可以不用拘束。”
沈清安未免太信任她?
若她心性不定,為自保投靠太後,将他的計劃全盤托出……
或許沈清安在試探她,隻要她轉頭告密,接下來死無葬身之地的将會是她。
姜蕪摸了摸後頸,背後發涼。
“國庫隻有三十萬兩,已經發不出官員俸祿,邊關戰事緊急,不能延誤。”
“所以陛下想一勞永逸,借李之高之手,除掉貪官,收攏私财,充盈國庫,再剪去太後黨羽,一箭雙雕!”姜蕪明白過來,沈清安升任李之高為都轉運使司,掌管邊關财政銀糧。若此間出現差錯,正好除去李之高。
“可要是李之高足夠小心,或者膽子不夠,将軍饷順利送往邊關呢?”
“你是明白人,許多事不用說得明明白白。”沈清安道。
李之高一定會貪墨。
不管他會不會做,這件事一定會有人承擔。
“至于官員俸祿之事,還要你幫忙。”
“我?”姜蕪不解。她在朝中既無親信,後宮中又沒有可靠心腹,能幫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