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夜北忽然發覺自己就不該跟她廢話。他重新阖上雙眼,一個無意間鑽進耳朵裡的字眼卻陰魂不散地萦繞于腦海中——
槍。槍……
沙漠之狼。
那些被繳上去的沙漠之狼為什麼還沒運出襄城?是有什麼内情嗎……難道,也和蕭衍此行有關?這些槍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在荊州,如果那天不是湊巧被他劫下,又會如何?革命黨會因此而舉事成功麼?
不,不會的。他很快就否定了這轉瞬即逝的想法。既然有“千機絲”這樣的新式武器珠玉在前,即便買下沙漠之狼又能怎樣?手握千機絲操縱技能的“特種兵”足能以一當十、甚至以一敵百。絕對先進的技術、絕對武力面前,處于落後地位的武器就如同槍炮面前的大刀長矛一樣,根本就是降維打擊。
若說革命黨不知道千機絲的存在,也不對——之前柳餘缺不也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他的傷口是千機絲所緻麼?既然如此,革命黨一方舍棄千機絲而花大價錢購買落後的“沙漠之狼”究竟又是什麼目的?
蘇嬰繼續自說自話了一會子,見他完全不搭茬,多少也覺出了無趣,便耷拉着臉退了出去。她走後沒多久,蕭衍就施施然推門而入,毫不見外地坐在他床頭邊上:“三弟,傷怎麼樣了?”
他的語氣非常開朗、豪爽,然而不知為何,這“豪爽”之中竟也是帶着一絲不懷好意的冷酷,讓人根本無法心生好感。沈夜北警惕地扯着嘴角,露出一絲假到不能再假的谄媚笑容:“有勞大哥挂念,好多了。”
“聽他們說,是你打響了反擊的第一槍,并及時派人向縣裡通風報信,朝廷才能順利将這次亂黨的暴*動扼殺于萌芽之中。”蕭衍輕輕拍了拍他沒受傷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不愧是我的三弟,幹得漂亮。”
沈夜北沒吭聲。他能感覺得出來——蕭衍話裡有話。果不其然,接下來的一句就是:
“隻是你走之後,大牢裡的周清海就死了。前來營救的亂黨分子好像事先知道了這件事似的,眼見着就要自投羅網,卻忽然莫名撤出。”蕭衍扶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擡起,摩挲着他柔軟的淺色長發:“這兩件事都跟你沒有半點關系,對嗎?我親愛的好弟弟?”
說着這句話的時候,他的音色逐漸轉冷,狹長的單眼皮下精光四射,令人無可逼視。沈夜北立時就感覺到了肩膀上的刺痛——看這手法,很像是分筋錯骨。
“周清海是我殺的。”
蕭衍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過了半分鐘,他才反問道:“哦?”
“我之所以毒殺周清海,是想為大哥分憂。”沈夜北難受地咳嗽了幾聲,才勉強能提起力氣說下去:“大哥之前不是請我嘗過那些亂黨的肉?如果真想揪出他們的頭目,大哥本該留那些喽啰一條生路的。既然喽啰的活口一個不留,那麼我鬥膽揣測,大哥的意思就是想要以周清海之死徹底了結此案,對麼?正好遇上亂黨劫獄,我便索性趁機将其做成亂黨内讧所緻,免得大哥髒了自己的手。”
半晌沉默。
“夜北,我沒有看錯,你确實是個少見的聰明人。”終于,蕭衍吐出一口氣來,語氣終于恢複了平素的“和藹可親”:
“既然三弟如此替我着想,我這個做大哥的也自是不會恬顔生受。夜北,大哥會給你一個驚喜的——一個天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