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怪您!”
“對,在那種情形下,咱們這邊傷亡真不算重了,要不是因為柳理事您深謀遠慮,這次怎麼着也得折進去更多的兄弟!”
衆人忙不疊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他。除了這次行動,柳餘缺此前對楚國朝廷的多次行動都以勝利告終,因而他雖然年輕,可也絕對算得上德高望重。誰知,聽了他們的安慰,向來開朗的柳餘缺竟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而是默不作聲,起身拂袖而去。
今日休沐。不夜城,銷金窟。
老闆娘黑澤優坐在銷金窟頂層的“溫柔鄉”裡,正漫不經心地抽着水煙。這時,一個東瀛浪人模樣的男人匆匆走了進來,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麼,她便略略一挑細眉:“哦?他?來找你們?”
“是的,主人。”浪人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他來問出國的門路,而且,指名要海上的路線。”
與此同時,銷金窟地下三層,銀鈎賭坊。
沈夜北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膝蓋。對面西服革履的東瀛蛇*頭一邊翻閱着手裡的文件,一邊用日語問他:“撣國,南越,馬來?”
“撣國。”
沈夜北毫不猶豫地答道。他用的也是日語,口音略顯生硬,但卻十分流利:“最早能安排在什麼時候?”
“最早,啊,讓我看看。”蛇*頭透過眼鏡仔細地研究了一番,才道:“抱歉,這位先生。最近排期很滿,最早的也要在下個月初一。”
下個月初一,也就是還要再等二十多天。沈夜北沉吟半晌,又道:“路線圖請給我看一眼。”
“你是,自己出國?”蛇*頭好奇地反問:“看你的樣子,像是官差,為什麼要偷*渡?”
“你隻需要知道,我不會少付一分錢。”沈夜北不客氣地怼了回去。他灰綠色的眼睛立時之間像是結了冰:“明白麼?”
“喔,明白,明白。”雖然作為外國人在楚國享有特權,但眼前這個不中不洋的官差明顯不是個善茬,蛇*頭伊藤敏三郎立刻福至心靈:“一個人,包護照等手續費,十萬。”
沈夜北雙眼微眯:“東瀛的貨币?”
“不錯。”
換算下來,不過幾千大洋。對于普通百姓而言這确實是個大數,但對他而言,呵,這幾年來巧立名目查抄各大小商鋪得來的“孝敬錢”就已足夠了。沈夜北微微一哂,便即道:“好,我訂了。”
“護照寫你的名字?”伊藤敏三郎懶洋洋地問。
“柳餘缺。”沈夜北道:“寫他的名字。如有可能,你們最好用假名字給他辦一個。”
“噢,大人物!”伊藤敏三郎高聲笑道。随即,他神神秘秘地探頭過去,一副相當八卦的模樣:“沈捕頭,不怕我向官府告發你和楚國革*命黨暗通款曲?”
“如果你在開玩笑,這純屬浪費時間。如果你是認真的,”沈夜北微微一笑:“我有一百種方法讓這座‘不夜城’再也無法在襄城開下去。不信,你可以試試。”
半晌沉默。
“哈哈!沈捕頭言重了,我當然是在開玩笑。”伊藤敏三郎強壓下渾身的雞皮疙瘩,從天靈蓋到腳底下打了個通體舒暢的哆嗦。他知道眼前這個未及弱冠的年輕人隻是一個小小的捕頭、從九品不到的小吏,但也知道,雖然不夜城能立足于此是有些背景在裡頭,可也禁不起下面打擦邊球甚至違背法度的灰色産業太多,這個節骨眼兒上,一旦被官家盯上,那就隻有一個死字。更何況,他剛才本意也不在威脅沈夜北,充其量不過是開個不算太好笑的玩笑罷了,卻沒想到沈夜北此人敵意如此之重,叫他一時有些尴尬。
好在沈夜北也不是什麼得理不饒人的蠢貨。見對方服軟,他的态度也緩和了下來:“看來,伊藤先生是在開玩笑了,方才所言如有冒犯,還請見諒。”說罷,又從口袋裡拈出一張銀票放在桌子上:“按你們的規矩,這一千兩算是訂金,事成再付全款。”
“好好,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們吧。”伊藤敏三郎讪笑了聲,客客氣氣地把這位爺送出了門。沈夜北聽得見他在身後小聲的抱怨,但絲毫不以為意,可沒走出五百米遠,就停住了腳步——
“出來。”他語氣平靜地說,左手卻已悄無聲息地扶上了腰畔的槍套。
話音剛落,幾個小年輕就從巷口陰影裡走了出來,然後以合圍之勢将他堵在中間。沈夜北看了眼他們手裡的棍子,輕蔑地笑了:“革命黨?”
“對,就是你革命黨爺爺!”為首的那個看上去年紀甚輕,可能比他還要小一些,左肩不自然地耷拉着,像是受過什麼傷似的。沈夜北打量了幾眼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又笑了:“想報複?”
這麼說着,他瞬間拔*出腰畔的槍,瞄準領頭之人,謾聲道:“就憑你們幾個?”
“别跟這雜種狗腿子廢話,殺了他!”其中一個年輕人咬牙切齒地勸道。為首之人不為所動,也學着他的樣子輕蔑一笑:“呦,姓沈的,你又想殺人啦?來,開槍啊!”
沈夜北并沒有開槍。因為就在下一秒,幾道如蠶絲般纖細卻又堅韌無比的銀絲瞬間射*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卸了他手裡的槍,卻絲毫沒傷到他的手指——
千機絲?革命黨裡也有人能使用千機絲?那為什麼,那天晚上……
“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為首的年輕人冷笑着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然而由于兩人身高差距實在太大,他幾乎是踮起腳尖才能堪堪做出“揪”這個動作。沈夜北任他拽着,面無表情道:“你要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