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是誰?”林賽傲嬌地揚起下巴,微有些得意的意思:“就憑他?我可是——”
“小林!”
意識到自己這位心直口快的“小兄弟”又要嘴如漏勺的柳餘缺立刻岔開話題,平淡道:“你沒受傷就好。這人交給我們處理,放心吧。”
話雖這樣說,待将沈夜北帶回内室之中時,他還是心痛地立刻解開了對方手腕上的繩索,一邊忙不疊地問道:“你怎麼樣了?!”
“……”沈夜北剛剛挨了衆人長達近半個時辰的群毆,幾乎要昏死過去。然而柳餘缺細長的手指蘸着草藥敷上去的感覺,卻讓他更加痛苦之餘詭異地生出了些許奇特的快*感。
賤。
自己可真是賤!
沈夜北側過頭去,看向柳餘缺的臉。真是有意思,明明這位好二哥比自己還要大一歲,可如果看臉,說他比自己小個七八歲都不為過:畢竟,如果單單看臉,别人通常會誤以為他早已過了二十五歲,甚至說是奔三也不為過。
他知道自己長得“老成”。不過這也沒什麼,他本就沒有所謂的童年和少年,如今直接進入成年階段,也算實至名歸。
柳餘缺被他盯得渾身發毛。
從這邊的角度看去,沈夜北那雙原本顔色淺淡的綠眼睛此時幽深如井——他的睫毛實在是太長了,不僅長,還濃密得像兩把刷子,層層疊疊地交疊于薄薄的眼睑邊沿,垂眸時簡直像一對漆黑厚實的羽翼。淡色長發淩亂得像是關外逃過來的難民,看模樣,确實挨了頓狠揍。
“沒事兒,又沒受内傷。”耳邊聽得他平淡如水的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中帶着難聽的沙啞,充斥着濃烈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完全和他那張堪稱美豔的臉背道而馳。柳餘缺手上的動作不停,反問:“為什麼不反抗?以你的本事,小林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沈夜北不答反問:“我也有一個疑惑需要二哥解答。
“什麼問題。”柳餘缺忽然有些心虛。沈夜北立刻跟上:“既然有林賽這種可以操縱千機絲的人在,你們為什麼還要冒險高價購買‘沙漠之狼’?”
“……老三。”
柳餘缺為難地讷讷開口:“你我立場不同,恕我……無法相告。”
沈夜北并不打算就這個問題和他糾纏下去。他歎了口氣,緊接着又痛苦地喘了幾口氣,才終于攢足了力氣從腰畔解下來一隻手*□□樣的物事——僅是形狀相似,型号卻要小上許多:“這個給你,防身。”
說罷,他近乎強橫地将槍塞進柳餘缺的手中,同時莫名其妙地紅了半邊臉。柳餘缺莫名其妙地對着這把槍看了又看:“這又是什麼?我有槍,謝謝你的好意了,拿回去吧。你是官差,還是不要和我牽扯太深……”
沈夜北截斷他的絮絮叨叨,簡單明了道:“千機絲。即使是你,也可以用。”
“……好吧。”柳餘缺了解他的脾氣,所以也就不再跟他客氣,痛痛快快地收下了這份“大禮”。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接下來的問話也變得沒底氣了起來:“我,我有個問題必須向你親自确認。”
沈夜北臉上原本泛起的淡笑,此時也消失殆盡。
“周清海是不是你殺的?”
果然,果然。
“不錯,”沈夜北冷靜地看着他的眼睛:“就是我殺的。”
一晌沉寂。
“……老三。”
柳餘缺的臉色也沉了下去。他倏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的這位三弟:“你這麼做,哥哥我沒法保你。”
沈夜北有些吃驚地微微睜大雙眼。
柳餘缺的反應很有意思。确認周清海死于自己之手之後,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不是責怪,不是興師問罪,而是很明白、很直白地告訴他,自己的無能為力。
——換言之,柳餘缺想保他。或者至少,他所表現出來的表象如此。
“他受了重刑,必死無疑。我讓他少受些罪。”沈夜北随手揩了把鼻血,很無所謂地解釋:“誰知道你們會來劫獄?”
“我知道!”
孰料,柳餘缺并沒有和他糾結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隻是無奈地又歎了一聲:“臭小子,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濫殺無辜的混賬。可是即便要由某個人給老周一個痛快,那個人也不該是你。明白嗎?”
沈夜北懵懂地點了點頭。
“怎麼跟個二傻子似的……”柳餘缺頭痛地小聲嘟囔了聲,勉強打起精神來:“年輕人不懂政治,我能理解。隻是以後你一定要記住,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都不能髒了自己的手,絕對不能。記住了嗎?”
“你真啰嗦。”
沈夜北先是闆着臉說了句,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記住了,放心。”
“走吧,我就不方便相送了。”柳餘缺打了個哈哈,順手塞給他幾包草藥:“回去記得每天服用兩次,不要偷懶。”
沈夜北又笑了起來。柳餘缺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二哥為什麼不走?”
“我走不走與你何幹?”
“我沒在跟你貧嘴。”沈夜北正色道:“趁官府還沒開始大規模清剿,趕緊走。”
柳餘缺沉默了。沈夜北等了他一會兒,才明了似的點點頭:“是了,你們要再來一次‘起義’——”
“我的祖宗,少說幾句吧你!”柳餘缺驟然暴躁了起來,聲音也高亢了不少:“别再亂猜了,對你沒好處。好好安心做你的捕快,不該管的閑事一樣都不要多管,活得才能長久!”
沈夜北打斷他的絮絮叨叨,截口道:“你們有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