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楚國駐軍就在距離牢城營不到五裡的地方。
流犯們被用繩子串在一起,像被驅趕的羊群一樣,背對着東瀛兵的刺刀和槍口,近乎麻木地向駐軍所在地進發。
這當然是沈夜北這個“楚奸”出的好主意。反正按照東瀛軍官平井一郎原來的計劃,沒有楚國俘虜他們也會如推土機一樣“鏟平”楚軍,現在有了前面這些人肉盾牌,何嘗又不是一種錦上添花?
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以至于全軍平推到楚軍駐地時,平井一郎都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目的地就在眼前,但詭異的是,裡面安靜得吓人。
平井一郎記得非常清楚,這個地方至少有幾千名楚軍——雖然不是新式軍隊,但也裝備了火繩槍,真要打起來未必有百分百的勝算。想到這裡他不由起了疑心,擡手喝道:“停!”
隊伍停在了幾百米外,鴉雀無聲的死寂。平井一郎用鞭梢敲了敲沈夜北的腰,語氣是東瀛人特有的邪佞:“裡面怎麼回事?是不是,有埋伏?”
陣風襲來。原本平靜的山林竟因此傳來呼嘯的風聲,仿佛是無聲地回應了這個問題。平井一郎眯着眼聽了一會兒,耳邊聽得沈夜北說:“或許有,或許沒有。”
廢話一樣的回答讓平井一郎勃然大怒,馬鞭照着後者脊背就是狠狠一下!“混蛋!你敢耍我?”
“少佐派出去的探子比我更清楚,問我有什麼用?”
被鞭子打過的後背立時見了血,可沈夜北卻好像什麼都沒感受到似的:“沒有埋伏,是吧?”
平井一郎厲聲道:“我問的是你!”
沈夜北彎起唇角:“東瀛陸軍乃世界最強陸軍之一。就算有埋伏,少佐手裡有兵有槍、裝備精良,還怕了區區拿着火繩槍的楚兵不成?”
平井一郎威脅道:“你不敢騙我。騙我,我一定會殺了你!你們所有人,都會死!”
“知道,當然知道!”沈夜北滿不在乎地輕笑出聲,淡淡道:“你愛信不信,我沒什麼好說的了。”
平井一郎不再看他,舉手再度高喝:“前軍聽令,與俘虜保持三米間距,繼續前進!”
平井一郎此舉,擺明了是讓流犯們做人肉牆,去踩楚軍的陷阱——如果真有陷阱的話。
腳步聲再度響了起來。流犯們神情或恐懼、或麻木地被驅趕着,邁進了空無一人的楚軍駐地。沈夜北獨自一人留在東瀛軍陣中,目送最後一排流犯進到駐地大門内,忽然大喊:
“卧倒!”
流犯們先是一愣,反應快的已經順勢趴在了地上。與此同時,軍營大門上方一道木闆門從天而降,瞬間将兩隊人馬隔絕開來。意識到中計了的平井一郎尖叫道:“射殺這些楚國豬!撤!”
可惜已經晚了。數聲慘叫之後,木門碎裂四散,手執火繩槍嚴陣以待的楚軍出現在門後——
在這一瞬間,平井一郎想了很多。楚軍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會憑空出現?那些俘虜是怎麼消失的,去哪裡了?
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楚奸”,究竟是怎麼瞞天過海,騙自己來送死的?難道他根本不是囚犯,而是楚軍的奸細?
短兵相接,狹路相逢,人多者勝。東瀛士兵一個接一個、一排接一排地倒了下去,找不到答案的平井一郎索性放棄思考,一把勒住沈夜北的脖子擋在身前,惡狠狠道:“八格牙路!!”
說罷,對準沈夜北膝窩就是一槍!沈夜北身子踉跄了一下,額頭青筋登時暴起,卻因被挾制着,隻能勉強憑借沒傷的那條腿保持站立。
自始至終,竟連一聲呻*吟都沒有。
平井一郎已經來不及驚訝了,一隻手握着槍、一隻手死死卡着身前俘虜的脖子,用極為生硬的漢語對楚軍最前面的将領道:“放我走,他,能活!”
他對面的楚軍将領正是段謹方。聽了這話,身經百戰的段督軍那張嚴肅的臉一個沒忍住,嚴肅不起來了——
“哈哈哈!”他雙手叉腰,非常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狗娘養的小鬼子,你他媽是不是瞎了眼,居然拿這種貨色威脅本督軍?他沒告訴你他是什麼身份嗎?開槍吧,宰了他啊,你看誰會在意?”
平井一郎雖不懂漢語,但也不是白癡,段謹方的語氣和肢體語言已經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沈夜北苦笑了下,用東瀛語輕聲道:“早就跟你說了,我隻是個犯人。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平井一郎怔住。就是這一愣的功夫,一顆子彈擦過沈夜北臉側,正中他的眉心。
段謹方所在的新邊軍隊駐地,因為這段“插曲”而迎來了近千名流犯,以至于一時間根本沒法對這些人進行“妥善安置”,隻得暫時将他們留在地下室裡。
應段謹方要求,軍醫很快便趕來診治沈夜北的傷勢。一番查看之後,他站起身來,面向段謹方道:“督軍,隻是擦傷而已,并無大礙。”
擦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