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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羅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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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

沈夜北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同時又問了個看似簡單卻無比尖銳的問題:“雞能意識到這一點嗎?”

周昱山不明所以:“當然不能。雞就是雞,我隻是打個比方,人類作為萬物之靈,自然能夠分辨是非對錯。”

“大多數人,真能依靠自己意識到這一點麼?”

沈夜北笑容更深了些,甚至夾雜了若有似無的尖刻:“人和雞之間,有時恐怕也沒什麼區别。”

周昱山沉吟半晌,忽而擡頭問了句:“這就是除了‘政治’原因之外,你如此輕視生命的另一層理由了。我猜的對麼?”

“或許吧。”

“你毫無掩飾地告訴我這些,不怕我自此對你産生偏見嗎?”

周昱山冷聲道:“你既然不惜見罪于洶洶民情也要救下周某,竊以為其中當有深意。可是沈大人……你既知我來曆,想必也該知道我行口誅筆伐之事時,向來不會容情。”

“周先生的筆力,我心中自是有數。”沈夜北不以為忤地微笑。

“那你為什麼……”

沈夜北溫聲道:“先生的文章,我拜讀過不知凡幾。古人有雲,言為心聲,也有人相信觀文品即可見人品。我雖不盡信,卻也不懼一試。如今看來,先生确實表裡如一,實為難得。”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手記封面,素白的外封與雪白的皮膚交錯掩映,是一種相得益彰的諧調:“對待先生這般表裡如一、至情至性又善于洞察世情之大才,沈某自當坦誠相見。若真遮遮掩掩文過飾非,徒勞何益。”

至情至性,表裡如一。

這樣的評價周昱山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不難推測,面前這位沈副總督曾下力氣專程調查過自己。意識到這一點後,他心中立刻就生出一種被人算計的惱怒,但若再深究下去,這惱火之中其實隐隐還有一絲“千裡馬遇見伯樂”的喜悅……

世人都說,懷才不遇的文人才能寫下流傳千古的好文章。可又有哪個文人,真的願意一輩子懷才不遇、明珠蒙塵呢?

“即便沒有之前的偶遇,沈某此行也會去先生府上拜訪。”沈夜北輕聲道:“您此次回京,是否與‘京都大學’招賢納才一事有關?”

京都大學,乃大洋國利用其通過不平等條約所獲之戰争賠款建立起來的、楚國第一所現代化新式大學。說來也是諷刺,這筆錢還在楚國朝廷手裡攥着時,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起來要用它興辦教育、開啟民智,最後反而竟是列強着手破局——

雖然大洋國此舉動機極為不純、是為了籠絡楚國上層社會青年精英、培養他們的“親洋”意識,但毫無疑問的是,客觀層面上此舉對今後楚國國民教育的發展,絕對将是利大于弊。

“是的。”周昱山雖與他意見龃龉,但還是選擇了正面回答:“周某不才,蒙校長商選培先生不棄,将在京都大學任國文講師一職。”

“恭喜。”沈夜北面上笑容真誠不似作僞。

“沈大人怎知……”話說到一半,周昱山就反應了過來:“……是你?”

他與商選培此前并無私交,兩人可稱素未謀面。可半月以前商選培卻忽然親自給他寄了一封信箋,信中隻說收到了他的自薦、看了他迄今為止所有的社論、雜談和出版書籍,認為他已具備在京都大學授課的能力造詣,故此邀請他北上赴任。

周昱山當然知道自己從未主動向商選培“自薦”過,可如果能成為楚國第一所大學的教師、為這個國家最優秀的年輕人傳道受業——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他又怎能推辭以緻錯失?

……直到今日他才終于明白過來,是誰替他“自薦”了。

“是我。”

沈夜北颔首道:“還請先生恕沈某唐突。”

“不……”

周昱山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此事若較真起來,合該是我緻以謝意才是。我隻是不明白,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沈夜北莞爾道:“沈某希望先生将來所做之事,先生方才已經說出來了。”

方才……是哪一句?難道是——

楚人需要教化,需要一場思想啟蒙,而不是像動物一樣,稍有犯錯就要被主人鞭打。

“……思想啟蒙?”

“不錯。”

周昱山更加不能理解眼前這個人了。明明殘忍到親自動手嚴刑拷問、甚至輕飄飄一句話間便借刀殺人——這樣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教科書式的封建官僚,竟然希望自己将來對楚人進行“思想啟蒙”?

是他瘋了,還是自己聽錯了?

他忽然發覺自己有很多話要問沈夜北。可就在這時,一直在門外守候的驿館官員敲門而入,畢恭畢敬道:“大人,錦衣衛鎮撫使沈慶沈大人到樓下了,說是奉直隸總督蕭衍蕭大人之命,請您務必入府一叙。”

直隸總督?

周昱山雖不在朝堂之上,但因着“家學淵源”,卻也對官場之事知之不少。原本京畿一帶的軍事防務都交由禦林軍統領,但自太後挾皇上從京郊小站回銮之後,在朝中衆大臣的奏請之下便加強了京畿及直隸地區的安全保衛工作。蕭衍也正是借了這一東風順勢而上、開先河似地成了第一位“直隸總督”。

直隸地區面積雖然絕對算不上大,可由于地處帝國核心要害部位,因而“直隸總督”這個位子,并不比其他幾位封疆大吏更低。

可直隸總督和這位朝鮮副總督又有什麼關系……?

那廂沈夜北已經揮退了驿館官員,一面起身撣了撣西服上的褶皺,向他簡單告别後便轉身離去。周昱山忽然有種預感——這次見面之後,或許下次再見就将遙遙無期。

于是他索性直截了當地,将自己想弄清楚的事問了出來:

“沈大人,恕我自言。你迄今為止的言行可謂自相矛盾之極,邏輯上也無從自洽。周某愚鈍,實在無法理解。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嗎?”

沈夜北此時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前。聽聞此言他停下腳步,微微側過半張臉來。

“有些我這種人做不成的事情,隻能由先生這樣的文人學者來做,也隻有你們才能做成、做好。同樣的,也有些事情,隻有我這樣的政客能夠做到。”

夕陽溫柔的餘晖映在他側過來的半張臉上,為微微揚起的唇角鍍了一層暖洋洋的淺金。腳步邁出房門,他的聲音隐約傳來,卻愈發顯得遙遠模糊——

“我們就都盡力而為罷……真到終焉之時,能問心無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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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參考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

注2:參考本傑明·富蘭克林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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