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抱上了楚慕的大腿,帝國第一支現代化新式陸軍輕輕松松地被交到了自己手上。從翰林院編修到涉足軍政,這可不是一步登天所能形容的——事實證明,有楚慕從西洋帶回來的洋教官、洋章程、洋辦法在,想做出成績太容易了,容易到放條狗在自己這位置上,都能汪出個一二三四來!
維新亂黨病急亂投醫,窮途末路之際居然跑來拉攏自己“自尋死路”?當然,自己也沒客氣,反手就是一個舉報外加倒打一耙,為太後效勞充當“平亂”急先鋒,居然因禍得福地獲得了太後的賞識;
攝政王他老人家再稍微運作運作,一幫子隻會四書五經之乎者也理學心學的狗屁酸儒朝臣們便聞風而動,借着甲子政變的東風,順理成章、輕輕松松地将自己送上了第一任直隸總督的“寶座”——
輕輕松松。是啊,他的人生就是這麼輕松,這麼幸運!
洋鬼子們總說什麼今生的忍耐是為了換得死後上天堂,狗屁!我蕭衍在這人世間活着,就已經等同在天堂裡享樂了——還等什麼死後?人隻有這一輩子,哪裡有什麼來生,吃什麼苦遭什麼罪怕什麼報應?怎麼高興怎麼來就是了!
至于沈夜北嘛……
這是唯一一個讓他感到不太“輕松”的人。不過在“性”這件事上,太輕松反而失之無聊,有掙紮、有反抗才更能平添房中*情*趣……如果像個娘們兒一樣随随便便就可以征服,那還有什麼征服的必要呢?
蕭衍這樣天馬行空地亂想一氣,一邊側過頭打量着沈夜北。昨天晚上沒太注意,如今在這明亮的天光之下,隻見自己這“心頭好”金發燦燦,膚色雪似的白,羽扇似的長睫毛掩映着幽深如井的綠眸,襯着愈發高挺陡峻的鼻梁……
這小東西,怎麼越長越像洋鬼子了?
不過也罷!他蕭衍向來是個葷素不忌、土洋通吃的主兒,大洋馬(注1)也騎了不止一回,換匹公的也不在話下。
沈夜北顯然也感受到了他異樣的視線。他不清楚蕭衍具體所思所想,但卻本能地感到一陣反胃和憎惡。
——即便是仇恨,恨的也隻是當初挑斷手筋腳筋、施以酷刑。至于“性”這一項,現在想想都覺得荒唐……
無論是在哪一領域,征服與被征服對于男人而言都可謂天差地别。那次雖是被迫,可嚴格意義上來說,雌伏做了“女人”的卻是蕭衍。就是因為這麼簡簡單單的“上下”之别,在這件事上,他對蕭衍的态度就不是“仇恨”,而是惡心。
人想踩死蟑螂老鼠、拍死蒼蠅蚊子時,肯定不會是出于恨的心理。
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身邊這個蟑螂一樣惡心的人還有利用價值——相當之大的利用價值!
千機絲從袖口裡好奇地探出頭來,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被迫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沈夜北若無其事道:“大哥今天帶我來這裡,是……”
此時兩人正站在一家醫館前。醫館是典型的傳統楚式醫館,自京都城西醫遍地開花以來,這種中醫就日漸式微了;可如今他眼前這座不算太大的醫館卻堪稱門庭若市。門口密密麻麻圍着足有百人之多的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形如枯槁,蓬頭垢面與災民無異——
精緻華美、富麗堂皇的醫館門前,簇擁着大片大片如同蝼蟻般赤貧的黔首。二者毫無自覺、卻無心插柳地繪成了一幅貧富差距極端化的寫實畫。很難想象,這樣的場景竟會出現在整個帝國最富庶的城市裡。
“咱們離遠點兒吧!這幫窮鬼身上一股味兒,臭死了。”
蕭衍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疑問,而是一邊捏着鼻子,一邊避開人群把他拽到醫館後門那裡,敲了敲門。應門的小厮警惕地向外看了一眼,卻在看清兩人的那一瞬間變了臉色,畢恭畢敬地躬身道:“兩位爺請進。”
這“小厮”是個練家子,又能認出蕭衍,恐怕是個出外勤執行任務的錦衣衛。沈夜北權當自己沒有察覺,随着蕭衍走了進去。
“三弟,你知道這裡是幹什麼的嗎?”蕭衍謾聲問道。
“這裡是醫館。”沈夜北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醫館,自然是給人看病的。”
“哈!”蕭衍笑了起來:“沒看見前門那群窮鬼?就他們還能看得起病,笑話。”頓了頓,他稍稍壓低聲音:“實話告訴你吧老弟——他們是來‘賣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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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清末對白種女人的歧視稱呼(想象一下“馬”是用來騎的,男權主義眼中馬和女人的共通性)。後演變為對身材高大的女性的侮*辱性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