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上門破口大罵的臣子之後,如今已成了真正意義上“孤家寡人”的攝政王殿下,不由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寂寞空虛冷。一閑下來,他才終于想起來之前忙時被抛到九霄雲外的人和事——
半個時辰後。诏獄。
如今已是四月,外面的世界春暖花開,正值萬物複蘇之際。算算日子,沈夜北已經在這裡“住”了半年有餘。
他的頭發又長長了些,長度如今已經和其他楚國男人差不多了。美中不足的是诏獄裡沒有染發的條件,因而新長出來的那一部分,便顯出了金燦燦的本來面目。
——上面一半金棕、下面一半漆黑的發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滑稽,不過從楚慕這邊看去,他的頭發并不像其他坐牢之人那樣雜亂,反而幹幹淨淨的,柔順地披在腦後。男人披發往往都不會太好看,可沈夜北卻是個例外:
他是個典型“小頭小臉”的長相,五官又該大的大、該小的小,連同雪白的皮膚和精緻的下颌被長發一襯,反而比短發時氣質溫柔了許多,卻又奇迹般的不顯女氣。楚慕對着他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啧了幾聲,才道:“女人緣不錯。是哪個姑娘一直在伺候你吧?她叫什麼名字?”
沈夜北沒有直接回答他這句話。然而驟然緊繃的肩背,卻暴露了他此時心中隐藏的恐懼——
楚慕來的很是時候,秦兵此時恰巧不在。今天之前他從未想過楚慕這種級别的人物會親自來诏獄,更沒想過他會忽然問起秦兵……
這是什麼意思?
“不想回答也沒關系。”
最後,竟還是楚慕主動給他找了台階下:“本王今日來看你,其實隻是想閑叙幾句罷了——在诏獄裡躲了半年□□,感覺如何啊?”
一語道破天機。
沈夜北于是也不再逃避,索性坦言:“不好。”
楚慕“哈哈”一笑,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纏裹着的布帶上,眯起雙眼:“白簡跟你說過他自己的經曆了吧?他也在這個鬼地方呆了一陣子。出去之後,因為刑具傷足足瘸了小半年,留下的疤痕也都消除不了了。”
繼而莞爾笑道:“所以本王方才才會問你,究竟是哪位姑娘如此有遠見,連你這等不珍惜性命之人都能照顧得如此周全。此等豔福,着實不淺。”
該死的,話題怎麼又轉回來了!
“罪臣和秦姑娘之間,隻是主從關系。”
鬼使神差的,向來不喜談論私事的沈夜北居然破天荒主動解釋了一句。楚慕将扇子一搖,失笑道:“沈廷鈞!平時的精明哪裡去了,不知道何謂‘欲蓋彌彰’麼?”
沈夜北隻得沉默。
“放心,本王還沒堕落到要用女人挾持你做事的地步。”刷地收起折扇,楚慕臉上的玩世不恭也迅速恢複成正經模樣:“呆夠了,就出來給本王幹活吧。嗯?”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張報紙放在沈夜北面前,問道:“和上次一樣,本王再給你兩條路,你自己選。”
沈夜北看向攤開在眼前的報紙。頭版巨幅照片赫然竟是如下景象——
大漠,黃沙,古城。殘垣斷壁之間,一群身着獨神教服飾的人端着火-槍站在一起,露在蒙面巾外的高鼻深目和窄長臉型,表明這些人都是西域甚至還要更往西邊去的原住民。巨幅照片上方的标題則簡明扼要地寫着:
“托克遜古城發生叛亂,西北戰事一觸即發,幕後黑手恐為基輔羅斯帝國!”
基輔羅斯……
沈夜北當即反應過來了,沉聲道:“王爺的意思,是否要讓罪臣前往此地平叛?”
“這是第一條路。”楚慕微微一笑:“猜猜看,本王給你的第二條路是什麼?”
“天機處。”
楚慕點了點頭:“不錯,你果然很聰明啊。不過倒也确實不難猜,畢竟上次,你就已經拒絕一回了嘛。”
沈夜北放下報紙,安靜道:“這次,罪臣依舊不選這一項。”頓了頓,他甚至很認真地反問楚慕:“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