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你們剛才看到的那些影像，還有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屍體。我想，它們已經足以替我告訴諸位，你們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了。”
“知道嗎？當我聽說西征軍之中居然有人不滿沈将軍的殘忍、甚至到了不惜嘩變的地步，我真的，真的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她的聲音陡然高亢起來：“諸位精銳，你們可知在過去這些年裡的沖突之中，我們華族死了多少人？兩千萬，兩千萬啊！我們大楚一共才四萬萬人口，光是西北就死了二十分之一！遠的不說，就說你們自己親身經曆的古牧地城之戰，知道當初回鹘叛軍攻下這裡時他們殺了多少華族平民嗎？二十萬！這還隻是一座城池、一次戰争——西北有多少這樣的城池，多少次這樣的戰争，各位數得過來嗎？！”
“——如今沈将軍才殺了這幫畜生不到當初死難同胞的二十分之一，有人就覺得‘殘忍’了？告訴我，那兩千萬名同胞被屠殺的時候，某些慷他人之慨的聖人怎麼不站出來，替他們喊冤、鳴不平呢？！”
說到這裡，最開始原本一臉笑嘻嘻的女人已經滿面淚痕，雙眼紅腫如桃子了。她這番歇斯底裡一般的“演講”過後，幾乎所有将官都面容沉痛地垂下頭去，有的人也像她一樣濕紅了眼眶。直到這時，本該早就出場的将軍本人才走上來，走到正在哭泣着的朱五七身前。
“我向來不會講什麼激勵人心的場面話。何況若論實質内容，該說的、能說的，朱五七姑娘也已經替我說了。所以，接下來就挑重點說罷。”
他平和地開口，居然是這樣樸實無華的一句。原本肅殺死寂的氣氛也為之一松，人們都重新擡起頭來，看向這位年輕而緘默的最高軍事統領。
今天的沈将軍穿着并不像平日裡那般随意，而是換上了極為正式的新軍軍裝——專屬于高級将領的軍裝。仿德意志第三帝國形制的深灰色軍裝筆挺、肅穆、充滿威嚴，同時又量體裁衣地完美展現出了他那模特一般的高挑身形。染黑的長發幹淨利落地束起藏于軍帽之下，完完整整地露出他那張雪白-精緻的面容。
“高貴的俊美”。
不知為何，衆人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反應，竟是這樣一種形容。
許是看久了、也看習慣了，如今他那張俊美妖冶到令人無法逼視、卻也“異域風情”到令人無法忽視的臉，也沒有從前那般非我族類了，甚至反而越發顯得親切起來。
這位不善言辭的最高統領續道：
“明天的托克遜城之戰，将會是決定大楚——确切的說，是決定華族命運的最後一戰。隻有攻下托克遜城，徹底殲滅叛軍、驅逐烏茲侵略軍，才是真正的勝利；否則前功盡虧，兵敗如山，三千萬獨神教徒越過河西走廊殺進太行山，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
“開戰之前，我希望大家清楚以下事實：我們明天所将面臨的敵人，是為數超過兩千的異人雇傭軍團。”
此言一出，底下瞬間就炸開了鍋！
此前各軍統領都已經給底下人打過“預防針”——告知了他們異人的存在，是以衆将官都知道異人有多麼可怕。兩千名異人……
兩千名異人！
他們這些人連同普通士兵不過一萬出頭，全部被屠也不過幾分鐘的事！
沈夜北掃視了一周底下的“衆生相”，果不其然，已經有人面露怯意。于是他沉默地等所有人都重新安靜下來，才繼續說了下去：
“黑騎軍的戰士們，我們此前已經訓練了一年有餘，雖然仍不能保證實戰中可與異人抗衡，但至少，你們比身後其他弟兄更有與異人一戰的實力。黑傀儡材質特殊，千機絲很難有效切割，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你們；且其機動性強，有助于你們在面臨異人攻擊時有更高閃避幾率。機甲傀儡可發射千機絲，雖然不能完全與異人相比，卻也同樣能增強你們的戰鬥力。”
“至于敵軍。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雇傭軍與我們正規軍不一樣。那是一群眼中隻有金錢和利益的商人，而商人，是無利不起早的——換言之，名義上超過兩千的敵軍，真正需要死磕的硬骨頭，可能連四分之一都不到。”
此時，底下已經有一部分相對樂觀的人臉色稍霁，似乎對未來的預期也開始有所好轉了。沈夜北于是趁熱打鐵道：
“這次敵人十分自負，并沒有培訓異人士兵使用、應對黑傀儡的技巧——屆時，就是這樣一群沒經過高機動化作戰訓練的普通異人與我們黑騎軍作戰，所以，優勢真正在誰之手尚未可知。”
“是的，弟兄們。我們黑騎軍将成為全世界第一支挑戰全異人軍團的軍隊！如果我們能赢，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任何軍隊、任何勢力敢于挑釁我們。今天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将成為史書中千秋萬代稱頌的英雄！”
“而且這一次，陛下和攝政王也傾力支持我們即将開始的戰役——朝廷天機處向我們支援了五十四位頂級異人高手，我和他們在此向大家鄭重承諾：明日這場‘終極之戰’，我們會拼盡一切力量，保全諸位将士。”
随着他這一句，之前沉默肅立兩旁的年輕男女這才走到隊伍前面。懂行的将領立刻看出了苗頭——
這些人下盤沉穩、走路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顯然内力深厚；甚至如果不是方才沈夜北特地介紹，幾乎沒有人意識到這些人是何時出現在校場上的！
将敵我雙方的優劣勢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後，沈夜北才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現在，大家可以自行選擇了。是家中獨子且無後的，可以離開；畏懼異人如虎的，也可以走。黑騎軍不願斷絕任何一個家庭的血脈，也不會接受任何一個懦夫留下——如果有要離開的，現在就可以站出來。沒來參會的将士們，各營最遲于一刻鐘後報到佥事那裡，逾時不候。”
——五百多弟兄，就這麼被那幫天殺的畜生給殺了啊……虐殺！
——如今大楚内憂外患之下，我們華族人如果守不住西域這道防線，下一個要遭遇如此對待的就是你們這些來自中原和南方的華族，以及你們的父母妻兒！
——你們可知在過去這些年裡的沖突之中，我們華族死了多少人？兩千萬，兩千萬啊！我們大楚一共才四萬萬人口，光是西北就死了二十分之一！
——隻有攻下托克遜城，徹底殲滅叛軍、驅逐烏茲侵略軍，才是真正的勝利；否則前功盡虧，兵敗如山，三千萬獨神教徒越過河西走廊殺進太行山，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
——我們黑騎軍将成為全世界第一支挑戰全異人軍團的軍隊！如果我們能赢，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任何軍隊、任何勢力敢于挑釁我們。今天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将成為史書中千秋萬代稱頌的英雄！
沒有人想做懦夫。即使有，這種情形下也很難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站出來。
沈夜北掃視了一周衆人面上各異的神色之後，才淡淡道：“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