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也太過不合常理,邏輯狂人如秦兵大腦立時就宕了機。她呆呆地任他抱着,清澈漆黑的眼睛眨了眨,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來:“廷鈞,那個,你沒事兒吧?被人奪舍啦?”
“噤聲,讓我抱一會兒。”沈夜北尖削的下颌枕在她的肩頭上,聲音很輕,态度卻異常堅決。
請再讓我抱一會兒,讓我明白這世上非我孤身一人……讓我明白,我還有人性,還有心。
秦兵無奈,隻得任他“胡來”。她一邊拍了拍他單薄的後背,一邊安撫道:“别這樣廷鈞,我們不該這樣。”
說好的無CP向,可千萬不能毀于她一人之手啊。真是頭疼。
不過說回來,這還是她兩世以來頭一次和人類正面相擁。沈夜北性子雖冷,可身體卻很溫暖,所以秦兵感受到的懷抱也是暖暖的,很舒服。
可是奇怪,為什麼自己竟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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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仿佛靜止下來了。
無論是掌櫃的還是跑堂的,都很識趣地沒再出現。并不算大的店面裡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又或者,全世界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秦兵猶自沉浸在對自己的冷血中無法自拔,沈夜北低沉的嗓音就在她耳邊再度響起:
“我現在終于确認了一件事。”
“什麼?”
秦兵下意識地問了句,卻隻得到他模棱兩可的回答:“沒什麼。”
沈夜北很快就松開了她,明明臉因為酒精的作用紅的不像話,神色無比清明:“但是現在,即便沒有那個聲音,我也要做我該做之事。”
聞言,秦兵亦擡起頭來,直直地望向他的雙眼:“你恨那個聲音嗎?”
沈夜北輕笑着,然後搖了搖頭。似是自我解嘲一般,他端起酒杯飲盡最後一口,才道:“相反,我很感激她。”
“感激?”
秦兵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為什麼要感激它?它控制了你的人生,甚至有可能……”
甚至有可能,你将來那注定的悲劇結局,都是拜我這個“後媽作者”所賜。
正當氣氛愈發苦情之際,掌櫃的又适時地冒了出來。他手上還端着個托盤,托盤上是一種很奇怪的小點心:
秦兵在現代世界才見過的那種西點。
“來,這位美麗的小姐,嘗嘗咱們店裡經典款式的甜品!”掌櫃的熱情無比地将西點放在她面前,滿臉暧昧地壓低聲音:“這可是沈閣臣最喜歡的那種哦~”
他這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也足以讓沈夜北聽見了。後者當即将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皺着眉輕咳一聲:“老闆!”
“呦,沈閣臣還害羞啦?……别生氣啊,小的這就滾!”
掌櫃的爽朗地笑了聲,然後在沈夜北徹底發怒之前飛速溜走了。秦兵忍俊不禁,好笑地轉頭看向沈夜北,就見他一臉尴尬地将甜點往她這邊推了推,結結巴巴的:“也不知道你喜,喜不喜歡……”
說到一半,他自己都覺得有些說不下去了:“總之嘗嘗看,不喜歡就扔了。”
“……”
在這一刻,秦兵忽然發覺,自己或許從來都不曾真正了解過這個男人。溫和地笑了笑,她從善如流地接過他遞來的甜品,帶着很滿足的表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
“好吃~”
對于她這句評語,沈夜北雖然語言上沒有什麼回應,但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翹,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個……
被老師表揚了的初中小男生。
真是,出乎意料的純情。
酒館晦暗的燈光下,醉酒的沈閣臣長發沒有任何拘束地披散着,金棕色柔順的發絲垂落在木桌上,頭微微歪着,眼神迷離地看着她。此時此刻,外界一切血雨腥風似都暫時被隔絕于這狹小的鬥室之外,此間唯餘其二人而已。
“喜歡的話,以後我給你做。”
秦兵咀嚼的動作停下了。她揉了揉太陽穴,一臉見了鬼似的伸手在沈夜北眼前晃了晃:“沈廷鈞,沈夜北?你果然……是被别的什麼穿越者附身了吧?”
不對啊。沈夜北就算意識到他自己的真實身份了,也不至于性情變化如此之大。
這不是她認識的沈夜北,不是。
“你想多了。”沈夜北輕歎一聲,頭也慢慢低下去,長長的睫毛阖了起來:“我還是我。”
秦兵不依不饒:“不對。你如果不是穿越者,如何性情大變,又如何會對‘穿越’二字毫不驚訝……啊。”
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她才終于想起來了,繼續自言自語:“對啊!我怎麼忘了,兩年前那次醉酒,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跟你說了……”
所以他會知道何謂“穿越”,倒也不足為奇。
對于她的“自曝”,沈夜北沒有再做出任何反應。他甚至還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怎麼,不相信我的手藝?”
“……哈哈哈哈。”
他把話都說道這份兒上了,秦兵除了讪笑打圓場糊弄過去,也沒有别的法子。不知何時一線吃瓜的掌櫃趁機又插了句嘴:“哎,我說這位小姐,沒看出來人沈閣臣對你有那方面的意思嗎?欸,今日這光景倒叫我想起來好幾年前,也曾有一對兒……哎沈閣臣您别生氣嘛,千萬别生氣!小的自己滾!”
待掌櫃的第三次自動自覺“滾遠”後,秦兵隻覺得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她開始認真思考今日是否沒看黃曆、不宜出行,同時一邊吃,一邊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辦法結束這頓毫無意義的“下午茶”——
“你不開心。”
“沒有。”
冷不丁聽見沈夜北冒出這麼一句,秦兵隻覺自己大腦CPU都□□燒了。她很勉強地矢口否認,然後迅速恢複成了平時那副運籌帷幄的溫柔假面:“公子,我吃飽了。”
“好,我們回去。”
沈夜北借着酒勁兒起身,輕輕攥住她的手,搖搖晃晃地拉着她走出酒館。秦兵雖然不喜被人觸碰,但如果是沈夜北——倒也無所謂。
從酒館到門前停着的飛鸢,中間不過數百米之遙。可秦兵卻分明感到他手心裡微微的濕潤……
他出汗了?他在緊張什麼?
“咚——咚——咚——”
鐘鳴之聲敲響,是未時整。沈夜北握着她手的手指驟然一緊。緊接着……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