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相信,下令暗殺他之人絕對不是柳餘缺——柳餘缺甚至可能對此根本就不知情。
“但我猜測,幕後黑手絕非柳先生。”
下一秒,秦兵就又一次做了他的嘴替、替他把所思所想說了出來:“複興黨此前畢竟經曆過分裂與合并,内部本就矛盾重重,各方利益無法達成統一。這次很有可能是副理事長高歡那一派人幹的。若刺殺成功,便可徹底斷了楚國朝廷自救之路;即便刺殺失敗,也能借機挑撥您與柳先生之間的關系。”
多妙的主意。簡直一箭雙雕!
沈夜北心底冷笑一聲,直到此時才終于重新找回說話的力氣:“我知道。”
僅僅說了三個字,他就再次劇烈地咳嗽起來,喉嚨間瞬間泛起腥甜。饒是如此,沈夜北還是勉強撐起精神試圖坐起來,卻被秦兵不由分說按住肩頭:“公子,不要逞強。”
“秦兵。”
“我在。”
沈夜北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腕,明明臉色慘白如紙,眸光卻亮的可怕:“……有多少人知道我醒了。”
秦兵搖了搖頭:“隻有我。”
“咳咳……好。”沈夜北難受至極地喘息了一會兒,又道:“到你為止。”
秦兵何等敏銳,瞬間就反應過來了。
“然後對外宣稱,您始終病危的消息?”
沈夜北颔首,邊咳邊笑。
“您此次遭遇刺殺,外界必然會揣測您是否因此折翼于此,若待時機成熟再揭示真相,必令舉世嘩然。楚國人自古以來迷信天命,大難不死者即為天命加身……好計謀。”
先将沈夜北病危的消息散布出去,一是暫時麻痹高歡一派,二是借機試探朝廷的意思以及朝中“盟友”們的真實立場,三是日後可以借機推脫鎮壓白蓮教農民義軍的“使命”——要知道,鎮壓農民起義這種罄竹難書的“惡行”,在如今的時代背景和曆史趨勢下,足以給任何一個人的政治生涯留下無法抹去的黑點。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造神”。
——造一尊大難不死、天命所歸的神。
想通一切的秦兵,看向沈夜北的眼神也愈發複雜難明。鬼使神差的,她俯下*身去替沈夜北掖好被子,一邊輕歎了聲:“公子,你現在傷勢未愈,莫要再想這些瑣事了。”
因為……你這樣,我會心疼。
“我沒有多少年了。”
沈夜北虛弱地笑了笑:“所以我,一步都錯不起。”
面對他如此坦然的态度,秦兵反而無話可說。再度擡起頭時,她的表情也平靜了下來:“好。無論公子最後如何,我都會陪着您。”
令她絕想不到的是,沈夜北居然帶着探究之意地反問了句:
“不會再不辭而别了?”
秦兵微微一笑。
“You have my wor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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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後,早朝時間。
圍宮,太和殿内。
坐在龍椅旁的攝政王楚甯煩躁的幾乎要罵娘了。聽完官員們對帝國各個領域實況的彙報後,他終于忍無可忍地猛然站起來,厲喝一聲:“夠了!”
怒吼之下,滿堂皆靜。年輕的攝政王大步走到台階下方,三下五除二将手裡的奏報撕成數片,聲色俱厲地用食指畫圈似的指着文武百官,聲音都氣得有些發抖:
“你們這群廢物……滿嘴冠冕堂皇卻屁用沒有的廢物!本王要你們何用!”
被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文武百官們卻也隻能面面相觑,然後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低頭任罵。
能站在太和殿上的臣子,個頂個兒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這些人精們自然清楚症結在哪裡——
一個字,錢。
兩個字,沒錢。
三個字,窮死了。
曆代中原王朝到了末年,缺錢都是導緻亡國的罪魁禍首之一。楚甯自己也知道問題所在,可他又不能這種時候把沈夜北從醫院裡拎過來、讓他想盡辦法充盈國庫,那就隻能焦急地等着醫院那邊的消息。
最開始的時候,楚甯确實對起用沈夜北一事心存極大疑慮、甚至抵觸。可如今時間越拖越久,楚甯這邊的情勢就越不利,也就越沒辦法裝逼下去了——
死馬當作活馬醫。臉不能要就不要了吧。
本王……便去會會這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