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兵也學着他的樣子,挑了挑眉。最近什麼消息都有,就是沒有好消息。而且,沈夜北什麼時候也學會賣關子了?
“你的意思是,”仔細看了看他那肌肉線條漂亮流暢的小臂,秦兵莞爾:“戒毒初見成效了?”
“聰明。”沈夜北毫不吝惜對她的褒獎,面上笑容淺淡:“醫生說,我或許能活得比預計更久。”
他說這話時,原本是為了安慰秦兵的。卻不料後者先是沉默,然後低下頭去。
“冰冰?”沈夜北居然有點慌了。
他是看錯了麼,她這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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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成了楚軍的俘虜,謝爾蓋反而能安安心心睡個好覺了。
和他不同,同為俘虜的雅羅波爾克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在松原戰役中被炸斷了一條腿,很快就被送進了楚軍的戰地醫院。可楚聯邦,作為一個積貧積弱的窮國,本身就沒有先進的醫療資源可供使用,本國軍人尚且都無法保全,遑論揮霍在俘虜身上?
被鋸斷了一整條腿的雅羅波爾克,從截肢那天起,人就瘋了。
雖然,由于他們這一批基輔羅斯俘虜并沒有負隅頑抗、楚軍也沒有虐待他們,可當俘虜的日子總歸是不體面也不好受的。面對天天慘叫、痛哭哀嚎的雅羅波爾克,其他俘虜都是一臉麻木,沒有任何一個人上前“多管閑事”;隻有謝爾蓋,因為心底那最後一點恻隐,仍然“不離不棄”的守在他床前,伺候他吃藥打針、幫他翻身、洗澡,維系着他最後一點生而為人的尊嚴。
“兄弟,兄弟……”
剛剛打過退燒針的雅羅波爾克,慘白着皲裂的嘴唇,微微翕合,聲如蚊蚋。謝爾蓋耐心的附耳過去,握住他冰涼的手掌,輕聲道:“不要怕,我在。”
“……”
雅羅波爾克在極端的虛弱之中,緩緩舒出一口氣來。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睛半張着,無神的望向頭頂一片雪白的天花闆。謝爾蓋以為他是燒糊塗了,可雅羅波爾克終究還是開了口:
“我,我有一件事,求你……”
他這樣說着,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是合影,上面,雅羅波爾克和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相擁而笑。謝爾蓋反問:“這是你的妻子?”
雅羅波爾克艱難的捯了口氣:“還不是……她是……是我的,未婚妻。我們……本來就要結婚了……”
謝爾蓋沉默。良久。
“所以,兄弟,”雅羅波爾克看着他的眼睛:“幫我,幫我告訴她……不要等我了。”
謝爾蓋繼續沉默。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回去?他們已經回不去了。
基輔羅斯從來不相信眼淚,也從來不會接納曾經向敵人投降過的士兵,何況是他們這些本就出身“舊貴族”的“狗崽子”。
謝爾蓋心中早就另有打算——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活下去,而且要像個人一樣好好的活下去。可如果他按照他接下來的計劃執行,他留在國内的家人……抱歉,這已經超出了他如今的能力範圍了。
“好,交給我吧。”
鬼使神差的,謝爾蓋沒說實話。有時候,欺騙也是一種美德:“放心,我會告訴她的,你也不要太過悲觀。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雅羅波爾克沒再說話。他隻是安靜的看着他。謝爾蓋隐約察覺出了不對勁兒,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又不甘心似的探了探對方的鼻息,然後高聲對着戰俘營門口巡邏的楚國士兵道:
“來人啊!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