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願吾妻身體康健。

二願吾妻萬事勝意。

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4

平安一疼起來，剛剛的嫌棄也記不得了，滿心隻想着要愛人親親自己，哄哄自己。

裴光啟聽到他可憐又可愛的話語，哪裡還能夠自主思考什麼，連忙伏着身子去親吻他。

手指在裡面沒辦法動作，裴光啟怕他再疼，控制着那根手指，連轉都不敢轉。

後來見他實在疼得厲害，更是吓得直接抽出來了。

他摟着人又是親又是哄的，疼痛似乎也消去一些，平安終于止住了眼淚，隻是還抽抽嗒嗒的，一時間平靜不下來。

平安之前根本沒有想到過會痛成這個樣子，比平常磕碰痛多了。

後來将自己縮起來，整個人都埋到丈夫懷裡面去了，被丈夫哄着，自己也哄着自己。慢慢就好多了。

“好了，好了，寶貝，乖。”裴光啟見他好些，親吻着他的臉，哄着他重新把腿打開。“總要檢查一下是不是傷到了。”

平安向來是信任他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呢，但還是乖乖配合他：“輕一些......好嗎？”他有些害怕了。

但是不管怎麼怕，房還是要圓的。

裴光啟安撫着他，一邊在燈下觀察，嫌看不清，還用手去将嬌嫩的花瓣稍稍撥開一些，望向裡面。有些花朵難以自主開花，總需要人來輔助整理整理花瓣。

裴光啟害怕剛剛自己幫忙開花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把花弄傷了，要不然怎麼花朵怎麼哭的這樣傷心。

這樣一瞧，給裴光啟吓壞了。

看起來可憐兮兮的甚至有一點點要出血的迹象。

放在正常人身上隻會流出一兩絲血液的傷口，在他們平安身上卻是難以止住。

裴光啟自責到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金瘡藥可以用在這裡嗎......他思索着。

好在那朵充血嬌嫩的花朵最終沒有再流出血來。

裴光啟長舒一口氣，去倒了些水，用軟帕子幫平安清理了一下。

傷處被碰到還是會有些痛，更何況是那樣脆弱的地方的傷口。平安蹙着眉毛，咬着牙沒讓自己痛到叫出來。

等到裴光啟幫他穿上衣物，出去了好一會兒，回來摟着他睡覺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要打算睡覺了：“裴哥哥，這樣就算好了嗎？怎麼跟書上畫的不一樣啊？”

裴光啟用手指輕輕刮掉妻子眼角殘存的淚水，我們平安都疼成那樣了哪裡還敢想着繼續啊，但他要是說這不算完成圓房，懷中的小妻子都沒法安心睡覺了。

于是隻能哄着人，“算的，算的，前面不是畫了嗎？隻要碰到了就算的。”他悄悄對他的妻子說：“以後我們慢慢試，挨個挨個試，好不好？”

于是平安羞得沒有再糾結這麼回事，但過了好半天，兩個人卻都沒有睡意。

裴光啟突然聽見他的妻子問：“裴哥哥，你說，我的肚子裡現在會有小寶寶嗎？”他似乎對幼崽有一種天然的喜愛和關切在。

當他看見新生的小兔子，聞到新長出的花朵，或是聽說村裡哪家孩子出生，心裡總會盛滿了喜悅。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一見到這些充滿生機的幼崽，就仿佛什麼光明眷顧了這個世界，像是有什麼得到了延續。那些生命蘊含着令他安心快樂的東西。

所以，他一想到或許自己也有機會懷一個寶寶，就不禁開始期待起來。但又想到什麼，有些緊張：“可是如果生出一個像我一樣的寶寶，那它會不會活得很辛苦啊。它也許會怪我把它生下來吧......”

裴光啟一開始聽到他的想法，隻覺得天馬行空一樣可愛，但後來聽到妻子失落的話語，裴光啟不禁思索起來。

平安？生寶寶？

裴光啟怎麼都沒辦法把這兩個詞聯系在一起。

誰讓他們平安懷寶寶那跟想要他的命有什麼區别。

剛剛一個指節進去都流了好些血，要是真的生寶寶，那麼多的血，止都止不住，再好的金瘡藥都沒有什麼用處。

裴光啟吓得摟緊對方，又開始悄悄回憶剛剛小冊子裡的内容，他和平安剛剛就是不算圓房對吧？所以平安也不會懷小寶寶，對吧？

被妻子這麼一提醒，裴光啟不由有些慶幸，其實剛剛沒有圓房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不可能讓平安懷寶寶，如果圓房，為了不讓平安懷寶寶，得喝避子藥。

平安不喜歡喝藥，平安不可能喜歡喝避子藥。

避子藥對身體傷害很大，平安不能受傷。

所以平安不能喝避子藥。

不喝避子藥就會懷寶寶。

平安不能生寶寶，所以要喝堕胎藥。但是堕胎藥也會讓平安流血。

也會要他的命。

而且平安喜歡寶寶，不可能喝堕胎藥。

綜上所述，他們不能圓房。

裴光啟煞有介事地想。

但是邊想，還要邊哄懷裡的妻子：“不會的，平安，我們的寶寶會很健康，會高興于有平安這樣的母親。”

屁，不能有寶寶，不能！

平安聽到他的話還是有些憂心，現在他的小腦袋瓜裡裝了滿滿的事情，繞來繞去的。

他不知道自己這病是治不好的。

所有知道的人都瞞着他，裴光啟則是連自己都瞞着騙着，他哄着自己也哄着妻子，這病一定可以治好，治不好是因為大夫醫術不夠高明。

所以迷迷糊糊間，平安那些繞來繞去的紛繁思緒，最後都指向了一句話，他要快點把病治好，然後才能有健康的寶寶，這樣寶寶以後才不會責怪他。

一陣涼風吹進了屋子，悄悄吹滅了蠟燭。

平安半夢半醒間睜眼，沒有叫醒熟睡的丈夫，而是從丈夫懷裡爬出來，悄悄跪在床沿将蠟燭點起來。

隻是點個蠟燭的功夫，他身上也被穿上了用以防止着涼的衣服了，但是被風吹一吹，還是覺得冷。

也許因為剛剛和丈夫胡鬧的時候受了涼，也許點蠟燭的時候吹了風，不知病從何起。

他剛還想着要趕緊治好自己這病，但是一覺醒來就添了新病，病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

5

因為母親父親二人忙着要回京按時複職，第三日就匆匆忙忙拾掇了行囊要先行動身了。

“七品的芝麻官，事兒卻是不少，”母親抱怨着，“連皇帝的臉都瞧不真切的職務，把自己整個半死。”

父親在一邊唯唯諾諾，沒怎麼啃聲，他做官有十二年，五年在獄中。

“你在家照顧着平安，等人好了，再動身出發。”臨動身前，二人囑咐着裴光啟，“不必着急。”

裴光啟應了聲。等母父二人車馬啟動了，便匆匆忙忙轉身進了屋。

現在還早，四周霧蒙蒙的。

裴光啟走到廚房，小心伺候着爐中的藥以及牛乳。

等時候差不多了，便先把那牛乳倒出來，用小扇子扇涼些，又用勺子舀出來兩滴，在手腕上試了試溫度，确定不會燙到他的妻子。

又加了一小勺蜂蜜，這才邊攪拌着牛乳邊進了裡屋。

平安還躺在床上，看起來沒什麼生氣。

睫毛有些為不可察的抖動，不知道是醒了還是沒有。

有時候會咳嗽幾聲，把自己咳得喘不上來氣。

病成這樣了，卻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聽到裴光啟攪動調羹的聲音，總疑心又是要喝藥了。連忙眯着眼睛，裝作還在睡覺的樣子。

他容易生病，每次生病的時候，也不知道裴光啟從哪裡弄出那麼多苦澀難喝的藥，總要熬了親眼看着他喝下去。

平安讨厭喝藥。平安讨厭生病。

有時候病到實在難受，藥也連續喝了好多天，卻也不見效果，反而病得更重，下床都沒有力氣，大夫也換了好幾個。裴光啟呢，為了他的病也總難以合眼，他愧疚極了。不是沒有生出過“要是就此去了也好。”這樣的念頭。很快又會被自己的念頭吓一跳。

看看裴光啟，看看母親，看看小兔子跟各種各樣的花朵。平安想，其實他還是舍不得死的。于是就這麼又過了一趟又一趟的鬼門關。

但藥實在太苦了，喝了兩天，什麼胃口都沒有。

所以平安一聽見裴光啟那叮呤哐啷的聲音，就不禁害怕起來。

“是我算錯時間了嗎？我們平安還沒有醒來呀，”裴光啟多熟悉他啊，他睫毛一動，就知道他要打什麼主意。“那這碗牛乳隻好為夫幫忙喝掉了，早上新出爐的小栗子，也隻好都進我的肚子裡了。”

他看妻子還沒起，有些擔憂，是不是又在發熱？已經燒了快兩天了，昨天夜裡才好不容易退了燒。

裴光啟不敢睡熟，隔了半柱香就要起來确認一下有沒有再發熱，還在發熱的時候也是，隔了差不多兩柱香，就要去打些涼水，給妻子擦擦身，讓溫度降下來一些，也讓平安睡得舒服一點。

平安生病的時候實在太脆弱，太讓人難以安心。有時候意識清醒，有時候意識也沒有，就乖巧地眯着眼睛，躺在那裡整個人單薄得要命。

有時候眼睛還閉着，眼淚就從眼角的位置悄悄滑落，打濕了睫毛，看着就讓人心疼，知道他此時應當是難受極了。

意識不清的時候藥也喂不進去，但是不喝又不行，所以就隻能熬上兩三碗，半是流出半是流入的用小勺子喂，總勉強讓他喝進去一些。

但這樣以來，平安嘗到的苦味就更加多了。

喝藥喝着喝着連食物都吃不進去，他生一次病，就把裴光啟和母親為了養了幾個月的臉頰肉肉都糟蹋了個幹淨，整個人清瘦破碎，像是夜晚帶着露水不堪重負的昙花。總是漂亮的，但是總叫人疑心他随時要斷氣的樣子。

把裴光啟吓到沒兩分鐘要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平安睜開眼睛，漂亮的桃花眼即使在他這樣虛弱的時候也常含笑意。“裴哥哥喝了也就喝了，隻是别用我的碗喝，别過了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