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謠在一家店前面停下,被擺在櫃台上好看的蛋仔冰激淩吸引。一共擺了四個蛋仔冰激淩,但它們永遠也不會融化,因為那四個是高仿模具。但她知道,做出來的真正的蛋仔冰激淩會跟模具一模一樣。
她想吃。阿傑發現身邊的玉謠不見了,立馬回過頭來找。在身後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終于看到了玉謠。于是跑了過來。
玉謠說,她要買蛋仔冰激淩。
玉謠對阿傑說,這次換我請你吃。
玉謠要了一個巧克力味的蛋仔冰激淩,阿傑要了一個草莓味的蛋仔冰激淩。一個的冰激淩部分是黑巧克力色,一個的冰激淩部分是粉色。
做蛋仔冰激淩的大人以為粉色那個是玉謠的,便先給了玉謠。玉謠也沒說話,接過蛋仔冰激淩就給了阿傑。大人對此微微挑眉,才明白草莓味是男孩的,巧克力味的才是女孩的。
那大人在往冰激淩上灑彩色小糖粒的時候,對玉謠說:“見你長得可愛,多給你一些糖吧!”
兩個蛋仔冰激淩都做得非常漂亮。手拿的部位是斜口的褐色紙杯,蛋仔就貼着紙杯内壁圍放,超出了紙杯的高度。這樣一來,整個蛋仔冰激淩就顯得大了很多。玉謠的那份中間是黑巧克力色的冰激淩,上面撒了不少彩色小糖粒,有圓形也有長條形,還插了兩片白色巧克力,分别是扇形和圓柱形,上面畫有巧克力色的紋路。
阿傑的那份中間放的則是粉色的冰激淩,跟草莓相像的顔色。冰激淩體點綴了幾顆草莓,都是切半的草莓。上面也撒了些彩色小糖粒。還有巧克力醬來回畫着幾道。
兩人一邊走一邊吃。附有勺子,挖着吃。冰甜冰甜的口感沁人心脾,甜到心裡去。好看又美味的蛋仔冰激淩,玉謠也是第一次吃。
這條長長的美食街有很多平時吃不到的食物。或者說,沒有人帶玉謠去更遠的地方,平時吃不到的食物如今都能集中于此。
玉謠請阿傑吃的東西的量比阿傑請玉謠吃的多,阿傑覺得過意不去,說還要請玉謠喝椰子汁。
椰子汁也是冰的。店内脫了殼的椰子擺得像一面小牆,有的椰子切半,露出裡面白色的果肉。一個塑料箱被打上燈光,裡面裝着雪白的椰子汁,上邊還吊着東西自動旋轉攪拌。光是一看就想要購買。
一人一杯椰子汁。椰子汁也一樣好喝。
吃飽喝足,心滿意足。
地上有被弄髒的污迹,那是不知名的液體灑的,被人踩來踩去,時間久了便如此。還有燒烤的竹簽,少部分人吃完直接扔地上,穿環衛衣服的工人看到後,俯身撿起來塞進手上的編織袋。
一整個夜晚,人都不少。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畢竟是五年一次難得的美食節,而且隻舉辦七天。錯過再等五年。要趁這七天把想吃的吃個遍,不留任何遺憾。所以本市的人不管家離這裡多遠,都特意前來逛一番。
或許有湊熱鬧的,或許有散步的,或許有看這邊人多過來一睹究竟的。然後,被這邊的場景與美食吸引,也在這個大型美食街中沉浸徜徉。
直到夜很深,人數才開始減少。一部分店鋪看到沒什麼人光顧了,才選擇關門。當然,等天一亮,又會再次營業。
玉謠和阿傑整個晚上都待在一起,和美食街上的人一同來來往往。邊走邊聊,邊走邊指着周圍覺得新奇的事物,說說笑笑。
路邊橙黃色的燈光與店内白色的燈光在黑夜裡交織,人們夜間的活動在這其中進行。大快朵頤各種美食,想吃的好吃的盡情吃,盡最大努力去吃。
與幾位染發的年輕女子擦肩而過。她們身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氣息,手裡不僅拿着吃的,手腕上還挂着購物袋。衣着時髦,容貌靓麗。說說笑笑。她們經過的地方,玉謠聞到了好聞的香水味。她喜歡這款香水的味道,但不知道這款香水叫什麼。
阿傑帶着玉謠鑽進一片草地。他們一步步前進,穿涼鞋的玉謠感覺草在摩挲自己的腳。不知道走了多遠,阿傑才停了下來。
原來這裡有蕩秋千。坐的位置是輪胎,吊輪胎的是鐵鍊。兩人一人坐一個,屁股可以埋進輪胎中間的洞裡。這樣坐就不費力了。
兩個孩子在黑夜的籠罩下蕩秋千,越蕩越高。蕩上去又落下來,前蕩後蕩。迎面的風讓玉謠産生輕微的瞌睡感。
她多麼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她希望每天都能跟阿傑一起玩耍,每天都能看見阿傑。
在小區裡,她從未見過阿傑還跟哪個别的同齡小夥伴一起玩耍,男孩女孩都沒有。阿傑的家不在這裡,這裡是他奶奶家。除了玉謠,他在這裡應該沒有别的小夥伴了。
所以這次非寒假暑假的國慶他來奶奶家,是為了玉謠嗎?
兩人各玩各的秋千。即使對方就在旁邊,也沒有再說話。黑夜中兩個孩子的身影随着秋千一上一下,有時同時起落,有時交替起落。
玉謠心裡在想的事情是這個,阿傑這次回來,是因為要跟自己玩嗎?而阿傑是否也在想着心事,想的又是什麼事,玉謠不得而知。
旁邊是一棵枝葉伸展的樹。擡起頭就能看到夜空當背景的枝葉。玉謠随着秋千一蕩一晃,面朝天空,如同看到了枝葉的剪影。
這裡離家也不遠,随時都能走回去。他們沒有手機,沒有手表,不知道具體幾點了。完全釋放孩子愛玩的天性,久久待在這裡,久久不願回家。
如果這一次分别,那麼下一次見面,至少也要等明天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怎麼愛玩,也不可能在外面過夜。
不知道是誰說的要走了,不知道是誰提出的該回家了。總之,這次分别是在夜晚。
兩人也沒有任何約定說第二天要見面,什麼時候見面。總之,玉謠真的又跟阿傑見面了。
玉謠在小區裡碰到了阿傑。阿傑說,自己要跟家人坐車去一個古鎮,問玉謠去不去。
玉謠沒怎麼猶豫,同意了。
阿傑跟家人說,玉謠是自己的朋友。阿傑的家人也沒說什麼,幾個大人與兩個孩子一起開車出發了。
玉謠平時的活動隻是家和學校兩點一線,最多就是跟家長去過家附近的市場,更遠的地方沒去過。所以對于阿傑的家長開車往哪個方向走,玉謠是不知道的。她隻記得在車上大部分時間都在跟阿傑說話,跟阿傑一起看他的漫畫書。
阿傑遞給玉謠一個奧特曼,自己也拿一個奧特曼。
阿傑說,現在兩個奧特曼開戰。玉謠不會這方面,任由阿傑擺弄。阿傑讓玉謠把奧特曼放到座椅靠背上站立,玉謠照做。阿傑拿着自己的奧特曼,假裝向玉謠的奧特曼走去,嘴裡還配音。又假裝激戰之後,阿傑舉起玉謠的奧特曼的手,嘴裡發出炮轟的聲音,他拿着自己的奧特曼迅速後退,假裝自己的奧特曼被打敗。
玉謠還是不會玩奧特曼。但是知道,阿傑選擇了讓他的奧特曼戰敗,讓自己的奧特曼獲得勝利。
哪怕玉謠從未自行操作過手裡的奧特曼。
偶爾兩人不說話的時候,玉謠會看看窗外。窗外的場景已經不是城市裡的高樓大廈,不是城市裡的街道,而是類似還未被開發的地區。她聽到阿傑的家長在讨論往哪條路走。
“哇!有牛哎。”阿傑新奇地指着窗外。玉謠也往窗外看去,果然看見了牛。長有一對犄角的水牛,甩動着尾巴,嘴裡咀嚼着草。旁邊還散落着牛糞。
汽車再往前行駛一段距離,玉謠又看見了在田裡耕種的農民,穿着舊的藍色襯衣,領口開得挺大,庫管卷到小腿上面,手裡拿着犁具在犁田。光着腳直接在田裡行走,腳上沾了泥。
天氣晴好,太陽不錯。玉謠感覺頭頂晃過一個巨大的陰影。待陰影過去,她才看到那陰影是什麼。是一個磚石壘砌的石牌坊,上面刻着古鎮兩個字。剛才汽車從石牌坊的下面穿過。
阿傑說的古鎮應該快到了。看到了古鎮的石牌坊,應該就進入了古鎮的區域。
到達目的地,衆人下車。
這裡跟玉謠所在的小區截然不同。沒有成棟的樓房,隻有最多三層的建築。一小棟一小棟的房子,每一小棟就是一戶人家。當然也有隻有一層的平房。
有些房子大門前擺放着若幹泡沫箱,泡沫箱裡裝的是泥土,上面種着蔥花、青菜之類。或者種着供觀賞的好看的花。那些泡沫箱裡,是為了種東西而存在。
還有赭紅的塑料桶。這些東西在城市裡是看不到的。
玉謠對來到的地方感到新奇。阿傑亦是。
大家一同走了一段路,看到有空着的石桌石凳,便走了過去,放下東西坐下。阿傑的家長問阿傑,是跟他們一起玩還是自己玩。阿傑看了看玉謠,說,自己玩。
阿傑向家長提出想要一些錢,家長把手伸進口袋掏了掏,給了阿傑錢。
阿傑和玉謠離開。
家長喊了一聲:“不要走遠走丢了!”
阿傑回過頭:“知道了!”于是繼續前行自己的路。
一條中華田園犬沿着路邊走,眼睛不知是受傷還是天生這樣,偏小,眯着的。不眨一次眼睛以為它是閉着眼睛在走路。它與玉謠、阿傑往相反的方向走。因為從未見過這兩個孩子。中華田園犬留意了一會兒他們。
玉謠擔心它會咬人,膽戰心驚不去看它。好在什麼事也沒有。
玉謠看着周圍古色古香的建築,問:“這裡就是古鎮嗎?”
阿傑回答:“是,這裡就是古鎮。”
因為不認識這裡,所以玉謠緊跟着阿傑。他往哪邊走,她也往哪邊走。從來不問,不提要求。
兩個孩子,有時并肩走,有時一前一後。要麼男孩在前面,女孩在後面;要麼女孩在前面,男孩在後面。
每當女孩在前面之時,會時不時回頭望一下男孩,看看他還在不在。有時候會用眼神詢問是否要往這邊走、是否要往那邊走。
但男孩似乎由着女孩去。玉謠要怎麼走,他一直隻是跟着,從來不出聲。
從一開始的男孩帶路,變成了女孩決定往哪條路走。
兩個孩子穿行在陌生的古鎮裡,漫無目的,玩耍般前行。
玉謠說:“這裡的房子跟我們住的不一樣。”
阿傑說:“因為這裡是古鎮,很久以前的建築,古時候人們住的就是這樣的房子,”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腳下,“聽我家裡人說,現在看到的房子都是後來修繕過的,否則早就不能住人了。”
“這樣的房子存在多少年了?”
“嗯……聽說有上千年了。”
“上千年……”玉謠有些難以想象。
他們也不知道現在走到了那裡,不知道這個古鎮有多大。不過阿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這個古鎮有不少原著居民,他們一定很熟悉這裡。迷路的話,可以向他們問路。
天熱,太陽大。兩個孩子都盡量挑陰影走。都是陽光下古鎮建築投下的陰影。
阿傑說得沒錯,這裡的房子确實住有人。一位白發蒼蒼的奶奶蹲在自家門前挑揀芝麻,旁邊放着個篩子,篩子裡也有芝麻。這是在做事的奶奶。
也有人家的門開着,老人就坐在家門前的竹椅上。玉謠和阿傑看了一眼,老人也跟他們四目相對。老人慈眉善目,眼神溫和。看到兩個孩子,不知是想起了他們這個年紀的自己還是想到了自己的孫子孫女,眼裡有渴盼,有慈愛。
走着走着,他們好像到了古鎮的邊緣,并且走出了古鎮的範圍。回頭看,是剛才看到的建築。有年代感的方磚砌成的房體,屋頂是人字頂,跟古裝劇裡的房屋一樣。屋檐下挂着紅燈籠,一陣熱風吹過,紅燈籠輕輕搖曳。
但他們内心一點也不慌張,隻管走自己的路。他們從未有過絕對不會迷路的自信,但,内心從來不會為自己走過的路感到彷徨。
隻是走,隻是走。一路看沿途的風景,徜徉其中。
他們意識到是真的走出了古鎮範圍。阿傑的家長們還在古鎮裡面呢。如今他們走到了古鎮外面的一條街,同樣古色古香。木頭做的街頂,石磚砌的方柱。每隔一段路,就會挂一串紅燈籠。紅燈籠上面寫有字:臨廂街。
街的旁邊似乎還有别的人家。玉謠和阿傑往那邊走去。
那邊不僅有人家,還有賣吃的。多的是油炸粑粑,還有各式各樣的粉。
阿傑想在這裡吃東西。
玉謠跟着阿傑一起。
小長假期間來古鎮玩的人很多,排隊的人自然也不少。每一家店的客人都絡繹不絕。阿傑選了一家粉店,排起隊來。
阿傑說:“你先去找位置坐,等粉做好了我再叫你,”阿傑又說:“我請你吃。”
“不用,我也帶有錢。”玉謠拒絕。
阿傑隻得随玉謠。
這裡煮粉的湯不是用煤氣的火燒的,而是用柴燒的。頗具年代意境感。這樣煮出來的粉有股淡淡的柴火香氣,這是在城市裡吃不到的味道。
粉做好了,新鮮滾燙的一碗。老闆問阿傑要有湯的還是幹撈。阿傑說,幹撈。玉謠也要幹撈。
玉謠看了一下座無虛席的店内,說,想打包吃。
阿傑便對老闆說:“兩份都打包。”
老闆往粉裡淋上了棕褐色的祖傳秘制料,再加上一些肉,撒上一把蔥花。最後把粉遞給阿傑和玉謠。
兩個打完粉的孩子離開門店,尋地方吃。
按來時的路走。不過又不想完全原路返回,阿傑改變了一點方向。兩個人字頂平房中間有一條路,泥土路。牆邊長着一些雜草。這條路有一點坡度,但是基本不影響站立,還有遮蔭。他們決定,窩在這裡吃。
掀開打包盒的蓋子,粉的香氣撲鼻而來。燒紅的泛着油光的肉,金黃的噴香的脆皮,加上郁郁蔥蔥的蔥花,光是看就讓人垂涎三尺。
他們靠着牆站,一邊吃一邊聊天。粉特别美味,純天然的味道。玉謠第一次吃到這樣好吃的粉。
一口一口,吸溜吸溜。塞得嘴巴鼓鼓囊囊。
想要吃上這樣的粉,估計隻能專門驅車來到這個地方才能吃上。
不過他們可不是專門來的,他們是跟要到古鎮去的家長來的。到了古鎮才發現的粉店。
兩個人吃完,走出這條泥土路。
走到一條大路上。
剛才吃粉待的那條泥土路,正是大路的支路。
他們看到有兩名女子經過,穿着不像是本地人,覺得眼熟。很快便想起來是誰,是電視台的主持人。他們看着女子們,女子們也看着他們。他們認識女子們,女子們不認識他們。
“你見過他們嗎?”玉謠問。
“嗯。她們是電視台的主持人。”阿傑說。
他們發現街上有熱鬧的景象。有人在燒鞭炮,房子外面也有人群聚集準備吃飯,像極了過年的景象。而且,才這個時候,竟然真的有人穿着冬天過年時才會穿的衣服。上身穿着幾件長袖,下身穿着長褲。他們很好奇,穿這麼多,不熱嗎?
更奇怪的是,鞭炮燒着之後,他們已經捂上了耳朵做好了迎接巨大鞭炮聲的準備。然而,鞭炮爆炸并沒有發出聲音。他們将雙手拿下來,是真的聽不到鞭炮聲。
可是,鞭炮确實是在燃燒爆破。隻看得見它炸,卻聽不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