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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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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曉承:“那跟警察有關的人有沒有?”

“沒有。”他們的答案很幹脆。

董曉承的崩潰差點從眼睛裡噴出來。

“不過你要是需要幫助,我們都可以幫你的。”永晝說。

“我想回家。”董曉承道。

永晝:“家?”

董曉承忽然察覺到好像戳到永晝的痛處了,她有家,永晝卻說過要家幹什麼。

“對啊,我又不認識這裡,我要回去。”她說。

永晝沉默了一會兒,說:“既然你想回家,那我幫你想想辦法吧。我找找有沒有車送你。”

“好。”董曉承應得幹脆。

董曉承并沒有主動問,永晝倒是主動提了那個話題:“你為什麼要回家呢?”

董曉承:“吃的,住的地方,都在家,家人也在家裡,肯定要回去啊。”

永晝:“家裡有感情嗎?”

董曉承:“肯定有啊。”

永晝:“多嗎?”

董曉承:“跟家裡人的感情是世界上最堅固的感情,畢竟血濃于水。”

永晝呼出一口氣,不知在想什麼。“真的嗎?”他問。

董曉承:“真的。”

永晝:“我也想要家。”

董曉承脫口而出,根本來不及思考:“你沒有家嗎?”

永晝:“沒有。”

董曉承才想起來,他們确實沒有家,他們生于流螢基地,沒有家人。那怎麼連警察都沒有?

“萬一你們發生什麼惡性事件怎麼辦?”董曉承問。

永晝:“誰沒事會制造什麼惡性事件?我們一直和平相處,連吵架都從來沒有的。至少我從來沒見過。”

瑞霄:“我也沒見過。”

是。他們需要靠産生的感情生存,吵架沖突了不就沒什麼感情了嗎,沒有感情不就等于自取滅亡嗎。誰回去找死呢。董曉承理解了。

“哎,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永晝說。

“我叫董曉承。”董曉承告訴了他們。他們有幫助自己的心,也不是剛見面了,說個名字也就說了。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坐在車上。這對話,就是在車上進行的。咦,是什麼時候上的車呀?董曉承這才回過神來。

等一下,都還沒跟他們說自己家在哪裡,怎麼就開始行駛起來了?永晝知道她要往哪裡去嗎。

“你知道怎麼離開這裡?”董曉承問開車的永晝。

“離開?離開這裡,能去哪裡?”永晝問。

董曉承:“我家……我家不在這兒。”

永晝:“那你家在哪?”

董曉承:“你也不知道,你就直接開車走了?”

瑞霄也反應過來:“對哦。”

董曉承對這兩個人汗顔。

永晝:“你家在哪裡?”

董曉承:“我不認識路。”

永晝減慢了車速,要停下來似的,但最終并沒有真的停下,隻是在以非常慢的速度行進。這速度,走路都能追上。

董曉承問他們:“你們就沒有出過這裡嗎?”

永晝:“怎麼個出法?”

董曉承:“比方說,去另一個城市。”

永晝:“還有另一個城市?我們每個人都在這裡生活、生存,有流螢基地就夠了,感情越多,生活得就越好,還去哪裡?去别的地方能獲得更多的感情嗎?”

感情。又是感情。這裡整天把感情挂嘴邊的人,是否相當于董曉承生活的地方那兒經常把錢挂嘴邊的人?

社會上的人離開錢很難生存,他們是沒有感情很難生存。一方努力搞錢,一方努力獲取感情,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在為生活或者生存在拼。

董曉承:“你們覺得錢難獲得還是感情難獲得一些?”

永晝:“如果沒有感情,誰也沒心思談錢。”

這話在董曉承聽來,相當于:如果不能賺到錢,誰有心思跟你談感情。

董曉承眼珠子向上翻了翻,不過隻是輕微的,并不明顯。永晝和瑞霄自然沒有發現或者察覺。

董曉承不知道永晝要把車開到哪裡……

等一下,她想起弟弟說她離家都一天一夜了,可她記得,從大草原來到這裡之後,就沒見過天黑,一直是白天的狀态。董曉承還記得大草原上那美麗的風景,那美麗的天,美麗的雲……

到底過去多久了呢?董曉承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沒看過時間,同時也沒東西看時間,手表也沒有看時間的功能。沒有看時間功能的手表,是什麼手表啊?

“停車,我要下車。”董曉承道。

永晝馬上把慢吞吞行駛的車停了下來。

董曉承下了車,放眼望着周圍的一切,又看看天。她有種恍惚的暈。她不知道已經多長時間沒有吃東西,不知道已經多長時間沒有休息。

董曉承擡起頭望,看到陽光在樹葉上跳躍,輕微地閃啊閃。看着看着,被突如其來的白光閃了一下雙眼。那白光就像一枚巨大的拳頭無實質性地擊打面部。有那麼一瞬短暫地看不見。

周圍有别人,也是有同伴跟在身邊的。那是一塊兒走的三個女生,其中一個女生手裡轉着一頂帽子,轉着轉着,被迎面奔來的另一個女生快速拿了去,跑走。那三個原本并排走的女生一同轉過身去追。

一共是四個女生奔跑的背影。這一幕在董曉承眼中成了慢放。白光、陽光照耀所有一切,也照在那四個女生身上。

看樣子,那是感情很不錯的四個女生。好到可以打鬧開玩笑那種。那四個女生的生命能量一定也挺強吧。她們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很多,生活得也很好。

在普通人眼裡,或者說在董曉承生活的世界裡,那是感情要好的青春。但是在這裡,卻是生存下去不可或缺的感情。她們不一定把利益看得比感情重要。感情才是這裡的人的命。

雖然明白這一點,但是董曉承還是不由自主地羨慕她們的感情。羨慕這個地方的人不會為了利益翻臉,羨慕這個地方的人不會為了混口飯吃到處奔波。他們有感情就能活。

究竟是感情難獲得一些,還是錢難掙一些呢?如果是前者,那為什麼還會有因為無法獲得感情而死的人?就像找不到錢被餓死一樣。

這個地方,沒有争執,沒有不和,這裡的人也不會生氣,一切都是那樣甯靜。因為生氣意味着感情受損,間接影響感情的獲取,也就影響到了生存。這才是一片祥和的根本原因。

董曉承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進食,卻并不覺得餓,也不覺得疲倦。難道這個地方是有什麼神奇的力量可以讓人不吃東西也能很好地活着?這個東西,難道是感情嗎?

她不知道這裡的人具體是怎麼誕生的,為什麼流螢基地能夠把人造出來。同樣的有四肢,有身體,這裡的人從外貌上看,跟董曉承生活的世界裡的人幾乎沒什麼區别。

“你找什麼?”永晝過來,瑞霄也跟着過來。他們就在董曉承身邊。

董曉承感覺,永晝和瑞霄已經是自己的朋友。純純的朋友之誼,絕對不摻雜任何利益方面的雜質,純感情的關系。因為這裡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她心裡明白。

“我……”董曉承本來說想要回家,但之前已經說過了,不太願意重複。而且,也沒有任何可以回家的辦法,連方向都不知道。她沒有往下說。

“你想回家,對嗎?”瑞霄問。

回家。回到那個有利益的世界嗎。那個會為了利益,親朋好友也會反目成仇的世界?

那個弟弟會跟自己搶好吃的東西的世界。為什麼要搶?因為覺得好吃,因為自己想要。好的東西人都想要,本質上是為了自身更好地生存下去。

但這裡呢,若是吃飯,絕對不會有人跟自己搶好吃的,都會為了獲取感情,把能讓的全部讓完,不可能争搶,不可能鬧不愉快。因為感情受損才會影響生存,吃不到好的不會影響生存。

每個人都關心跟自身生存有關的東西。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那麼必然要遵循世界的規則。董曉承生活的世界奉行那個規則——利益;這裡的人奉行這個規則——感情。

不存在不奉行規則的人,因為不奉行規則的人,都沒能活下來,自然見不到。

董曉承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瑞霄。她現在已經知道,還有這麼一個感情至上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可以全心全意相信感情,相信人,可以完全放心把感情當作最重要的東西,不用擔心被坑騙,被背刺,被傷害。

誰會去損害自己賴以生存的東西呢?董曉承從小長到大的那個世界,有的是為了利益感情破裂的例子。那麼在這裡,則是會為了感情放棄其他一切,包括吃飯睡覺金錢房子。

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要維持良好的人際關系,跟人産生感情就能夠生存。感情越多生活得越好。一心做好獲取感情這件事就可以了。

那麼,這會乏味嗎。這會累嗎。一定要時時刻刻真心待人才有可能獲得感情吧。在這裡不用費盡心思賺錢,有感情就行。唯有感情才能存活。

董曉承問自己,喜不喜歡這樣的世界,喜不喜歡這裡呢?

她可以放心大膽地把秘密告訴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大家絕對不會說出去。因為這也算是産生感情的交流方式之一。誰把秘密說出去,就相當于自毀感情,自取滅亡。有誰會想死呢?所以,秘密可以放心大膽随意說。

告訴永晝或者瑞霄也可以,他們不會說出去。這可是感情至上的世界。

感情的産生離不開交流,每個人都在想方設法增進與别人的感情,獲得感情,把感情傳送到流螢基地,以此活下來。

董曉承感覺自己醉了。醉在這個擁有純粹感情的地方。

她知道,永晝和瑞霄跟自己待了那麼久還沒有道别的意思,也是在跟自己建立感情從而獲得感情,獲得活下去的資本。他們都離不開感情。

如果一輩子生活在這個充滿感情、全是感情的世界,她願意嗎?什麼都不用努力幹,努力獲取感情就可以很好地生存。

本質上不還是需要努力嗎。努力獲取的東西不一樣罷了。

董曉承不生在這裡,她生在一個利益世界,而不是情感世界。情感難獲得一些還是利益難獲得一些呢?

“我們一起去找你家吧。”永晝說。

“什麼時候天黑?”董曉承選擇問。

“天不會黑。”永晝答。

董曉承:“為什麼?”

永晝:“如果你想看天黑,可以到别的地方,這個地方的天永遠不會黑。”

董曉承:“什麼地方?”

瑞霄:“你現在是想回家還是想看天黑?”

董曉承:“我還不知道怎麼回家、往哪裡走。”

永晝拿了主意:“那先帶你去看天黑的地方吧。”

這麼好說話。這兩個男生這樣好說話。難怪他們能獲得感情,能很好地活着吧。性格使然。

他們重新上了車。車子以正常速度行駛,不再是走路的速度。

董曉承隻感覺兩旁的景象與人們在飛速後退,知道這是車子飛速行駛的原因。隻感覺永晝開了好久的車。

永晝?等一下,永晝的名字……晝是白天的意思,永晝,難道是指永遠的白天,所以這裡沒有黑夜?

“你的名字是誰給你起的?”董曉承問正在開車的永晝。

“我自己起的。”永晝嘴角輕微上揚。

哦。他們沒有父母,他們誕生于流螢基地,或許就隻能自己起名字了。

董曉承:“為什麼叫永晝?”

永晝:“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就跟小花小草一樣,看見什麼就拿什麼來當名字了。這裡永遠都是白天,所以我就叫自己永晝了。”

跟董曉承猜想的一樣。永晝的名字果然是這麼來的。

永晝:“瑞霄的名字來得比我有含義。”

瑞霄:“其實我的名字也沒什麼了,瑞可以是吉祥的意思,也可以當作姓氏。我想名字的時候,望着天空,就幹脆取一個霄字了。”

永晝:“那你的名字也來得比我的有意境。”

瑞霄:“你取的名字也不錯。”

董曉承聽着他們的對話,隻感覺氛圍格外好,他們永遠不可能産生争執。這裡的人,沒事都不會産生争執。沒有掠奪,沒有争搶,沒有矛盾,一心維護良好的人際關系,一心獲取感情。

可能,人們隻會在乎能決定自己生存或者生命質量的東西。選擇是沒有固定的對錯的,隻是不同的選擇會産生不同的結果罷了。

那個能看見黑夜的地方,一定非常遠……

董曉承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天黑了。具體多久了呢?估摸不出來。身處白天的時候,有些難想象夜晚是什麼樣的。在夜晚的時候,又有點難想象白天是什麼樣的。就像晴天難想象雨天的景象,雨天難想象晴天的景象。兩種不同的天氣之間有另一種天氣的感受隔膜。

董曉承也不認識這裡的路,車一直是永晝在開。在這裡,她完全相信感情,永晝和瑞霄不會騙自己,因為欺騙有損感情。誰會做侵害自己利益的事情呢?

對這裡的人來說,感情就是最大最堅固的利益。

她隻知道車在行駛,路邊的景象不停變換,别的不知道。他們要去有黑夜的地方。

天變暗了。董曉承這麼感覺。已經到白天與黑夜的過渡帶了嗎?

此刻的光線,真像傍晚啊……

在白天的地方待了太久,活躍了那麼長的時間,好像真的,有點困了。但董曉承依舊撐着不讓自己閉上眼睛,怕閉上了就睡着了,萬一到了該下車的時候,永晝和瑞霄看到自己睡着了怎麼辦?

一路感受着光線變暗的過程。總有那麼一刻,會看到黑夜。

終于到了天空像扣了口鍋蓋的地方——黑夜。不敢想象光靠坐車就能從白天切換到黑夜的地方。

董曉承在車裡靜靜感受了一會兒周圍是黑夜的氛圍。現在,車子就在黑夜中行駛。她看看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前面。一種久違的感覺油然而生。是一種黑久沒見過天黑的感覺。

沒過多久,永晝把車停下。車門打開,董曉承、瑞霄、永晝依次下車。

董曉承聽到了知了的叫聲。

知了?這個情感至上的世界也有知了?在她認知裡,自己生長的世界和這個世界是兩個世界,所有的生物有可能不一樣。但……仔細一聽,這就是印象中知了的叫聲啊。

永晝停在董曉承旁邊,擡了擡下巴,道:“這裡就是黑夜。”

黑夜。是什麼樣的呢。這樣。

又有些無法想象白天的景象是什麼樣的了。奇怪。

夜晚看東西,終究沒有白天看的那樣清楚。

永晝和瑞霄走開,到别的地方随便走走了。董曉承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給自己留空間,不知道他們是否感知到此刻她需要自己待一會兒。

這邊的黑夜,沒有别人。就算一個人待着,也不會遭到誰投來奇怪的目光。

董曉承用手表試着給弟弟打電話。電話很快就通了。

“喂?又沒有來電顯示,是你嗎董曉承?”董歲榮一下就猜了出來。

“對對對。”董曉承道。

董歲榮這次真的激動了:“你還不回來?!”

董曉承差點大叫:“我回不去啊!”

董歲榮:“都過去三天了,你到底在哪啊?”

董曉承:“怎麼就有三天了?真有那麼久?你沒跟我開玩笑?”

董曉承打開視頻通話,拍了一下周圍給弟弟看。

董歲榮的臉倏地一下靠近屏幕,手表這小小的屏幕上全是董歲榮的臉:“你那邊是晚上?你在國外?”

董曉承:“國外?不是,我到了一個有黑夜的地方。”

董歲榮遠離鏡頭,他的臉終于小了下去:“那就是國外。”

董曉承:“可是他們都說中文。”

董歲榮:“現在是下午,天怎麼會那麼黑?”

董曉承:“我之前在的地方沒有黑夜,隻有白天。現在到了有黑夜的地方。我在的地方好像不是晝夜交替的,要麼永遠是白天,要麼永遠是黑夜。”

董歲榮短暫沉默之後,問:“你這幾天都住哪裡啊?”

董曉承:“幾天?”

董歲榮:“三天。”

董曉承:“我不是問你具體幾天,我是說……我已經出來這麼久了?”她想起自己來到這個地方之後,就沒吃過東西,沒睡過覺。但是不餓也沒困到爆。依舊這麼有活力。

董歲榮:“嗯。”

董曉承:“那我怎麼辦。我不是在夢裡吧,我怎麼回去,為什麼隻能打電話給你,打給别人就打不通?”

董歲榮也不知道怎麼回答董曉承。她隻看到手表這塊小屏幕上是弟弟的臉,弟弟現在應該在家裡。

董歲榮:“找不到你爸爸媽媽都急得報警了,但最後不了了之。”

董曉承:“我看一下爸爸媽媽。”

董歲榮:“他們現在不在家。”

董曉承:“歐。”

一絲一閃而過的猜測掠過董曉承心裡。怎麼隻能聯系到弟弟,其他人就聯系不到?想看看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又正好不在家?她能到這種地方來,難不成還跟弟弟有關嗎?

董曉承震驚自己居然有這種想法。但此時此刻,又無法控制自己産生這樣的懷疑。

她不選擇内耗,而是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為什麼我隻能聯系到你?”

董歲榮:“我怎麼知道?你聯系不了其他人?”

董曉承:“聯系不了。”

董歲榮:“那等爸爸媽媽回來之後,我讓他們跟你視頻。等一下,你用的是什麼号碼給我打電話,我這邊沒顯示,挂了也沒通話記錄,應該是隻有你能打給我。”

董曉承:“啊?怎麼這樣?”

董歲榮:“就是這樣。你要是不打電話給我,我們都沒法聯系到你。”

董曉承看了一眼永晝和瑞霄的方向,他們都還沒回來,看來還能跟弟弟多聊一聊。她把所經曆的都告訴了弟弟。

“那挺好,感情至上的世界,感情應該比錢容易獲得多了,生活在那裡的人真幸福。”董歲榮道。

董曉承:“容易?可是也有因為難獲得感情而生命狀态不好的人。”

董歲榮:“看來那邊靠社交獲得感情才是命根,而不是目的為金錢。”

董曉承蹲下,急得直撓頭:“哎呀,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去。”

董歲榮:“回來幹什麼,待在那邊多好。”

董曉承:“我又不認識這裡的人。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世界,跟我認知中的世界完全相悖。”

董歲榮:“如果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就會喜歡。看來你不是情感人,你是重利害的人。”

董曉承:“誰不是?”

董歲榮:“那邊的人不是。”

董曉承:“那肯定。我都不知道流螢基地是怎麼誕生的,流螢樹是什麼來頭,為什麼那個地方能産生人。”

董歲榮:“太魔幻了吧?”

董曉承深深吸了口氣,又歎了口氣:“我到底怎麼才能回去啊!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董歲榮:“爸爸媽媽除了上班,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在找你。要不是我強烈跟他們保證我跟你通過話、你還好好的,估計這個家就亂套了。”

董曉承:“真是的,我現在完全跟外界斷聯了。路不認識路,導航沒導航,手機沒手機,而且這裡很平和,連警察都沒有。”

董歲榮:“那不是很好嗎,在一個情感至上的世界,至少保證你是安全的,比我們這裡安全多了。”

董曉承:“說是這麼說,但……我總覺得不習慣,總感覺别扭,畢竟這相當于另一種世界了。這裡不為錢發愁,但為感情發愁啊。愁的東西不一樣而已。如果是為錢發愁,愁怎麼賺到錢就可以了。但如果是為感情發愁,這就是身心雙重打擊。”

董歲榮:“那你認為哪個難獲得一些咯?”

董曉承:“這裡又沒網。想玩手機也不行,也沒什麼好吃的。大家都在搞感情,誰有空專門去建房子、搞網絡、做吃的?有感情就能活,沒人管其他。”

手表屏幕裡的董歲榮看了看一個方向,說:“爸媽回來了。”

董歲榮朝那個方向說了什麼,董曉承就看到爸爸媽媽火急火燎地跑過來,擠在屏幕前看董曉承的臉。

“女兒,你還好嗎?!”是媽媽的聲音。

董曉承想了想,最終選擇回答:“挺好的。”她不想爸爸媽媽擔心。畢竟是真的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還沒等父母說什麼,董曉承便先說:“我回不去了。”

這是個幹脆的結論。董曉承早已不止一次跟弟弟說過具體是怎麼回事。說不定弟弟已經跟爸爸媽媽說過自己的經曆。

爸爸媽媽對董曉承一陣噓寒問暖,表達關心與疑問。就跟一般父母擔心孩子一樣。

董曉承說自己很好,沒事兒。

她抽空看向永晝和瑞霄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的人都重感情,所以通人的靈性,董曉承在跟家人聯絡的時候,永晝和瑞霄都沒有回來,不知道去哪了。不過一定離得不遠。他們在給董曉承個人空間。

聊了一會兒之後,董曉承明顯感覺到爸爸媽媽沒那麼擔心了。現在大家都知道的,就是董曉承沒辦法回去。知道女兒安好,一切都好。董曉承知道家裡也挺好,什麼變故都沒發生,也放心了。

最後,董曉承告訴爸爸媽媽弟弟,不久後還會跟他們聯系。因為隻有董曉承可以聯系到他們,他們沒法主動去聯系董曉承。

挂斷通話,董曉承看了一眼停在旁邊的車。她去找永晝和瑞霄。不用想,那兩個男生此時一定還在交流,在努力增加感情。為的是更好地活下去。

如果活着就隻剩下努力獲取感情這件事,是否還有意義呢。

除了感情,什麼也沒有,光靠交流、往來産生感情就是生活的全部。一切圍繞感情展開的一個世界,是什麼樣的。

董曉承找到了永晝和瑞霄。他們果然還在一言一語地交談。他們是不可能吵架發生不快的。想到這兒,董曉承控制不住地勾起嘴角。

“走了嗎?”董曉承問他們。

永晝:“去哪兒?”

董曉承:“不回去了嗎?”

永晝:“想回也可以。”

董曉承再次想到一點,這裡的人隻要有人跟他們在一起,隻要能産生感情,在哪裡都能很好地活着。他們并不一定需要家,自然不需要回家。要所謂的家也是奔着感情去要的。

他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沒有家。

董曉承:“這邊是黑夜,光線沒有白天的這麼好,回到之前的地方是不是好一點?”

永晝和瑞霄一緻認為董曉承說得對,三個人上車,還是永晝開車,回到之前永遠是白天的地方。

怎麼會有永遠是白天或者永遠是黑夜的地方呢?地球是會轉的,難道這裡不是地球上的地方?

看樣子,這兒也不是國外啊……交流也沒障礙啊……

回到永遠是白天的地方,一定需要同樣久的時間。董曉承坐在車裡發呆,等待。

她盡量把自己從這個感情至上的環境裡抽離出來。她告訴自己,她屬于那個利益至上的世界。

她不屬于這裡。

這裡的人都不為創造價值奮鬥,隻為感情而活。這裡的發展,自然比不上自己從小到大生活的那個世界。甚至,自己那邊越發達、意味着越有錢的東西,對這邊來說越落後、越貧瘠。誰不想要自己自由的小窩,可這邊呢,誰也不想要,隻想要感情。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是賴以生存的東西。生存的介質不同,側重點不同,結果不同。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天慢慢地亮了。車子越往前走,光線越亮。

又回到白天了。

雖然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有永遠是白天的地方,也有永遠是黑夜的地方,并且驅車就能在晝夜間穿梭,但是董曉承一點都不害怕這樣的不知道。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樣的安全感從何而來。是從哪裡來的安全感。

也不覺得餓。也不覺得困。是不是到了這樣的地方,機體也同頻了,跟這兒的人一樣不需要吃飯睡覺也能活了?這裡的人,唯一需要的,隻有感情。每個人都在為感情而活。具體說,每個人都想獲得感情傳送到流螢基地。擁有的感情越多,生命能量就越強,活得就越好。

天亮了。完全亮了。他們又回到了永遠是白天的地方。

這裡沒什麼房子。他們不需要房子之類的建築。反倒是無法獲得感情的人才去建房子。獲得感情少的人都是因為不知道怎麼獲得感情,便去幹其他,拼了命地想要與人建立連接。但最終都因沒有得到感情而死去。

感情真的很難獲得嗎?随便認識一個人,跟對方不停交流,隻要不反感,久了都能做朋友的吧?

或許,這裡的人獲取感情,就跟董曉承生活的世界裡獲得金錢那麼難。

永晝和瑞霄繼續交流,同樣地也跟董曉承說上幾句。董曉承亦回應。

除了感情就是感情的世界,是個有意思的世界嗎……

還不等董曉承想完這個問題,突然沖過來一個精神狀态疲累到恐怖的人,不知道的,以為那是個詐屍的死人。那個人手裡拿着刀,直朝他們刺過來。永晝反應快,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護了瑞霄和董曉承一把。

董曉承因為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情緒也沒有,沒有慌張,沒有害怕,沒有意外,沒有任何面部表情。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他們被攻擊了!

周圍突然來了很多精神狀态良好的人,把那拿刀攻擊人的人控制住了。大家格外團結。被控制的人一動不動,低着頭,像是昏迷了。

不一會兒,那個拿刀攻擊人的人消失不見,變成一個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董曉承心跳突然間加快。是一種對剛才發生的事的延後的反應。剛剛……差點就有危險!幸好有永晝,幸好有大家。

這不是感情至上的世界嗎,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永晝好像察覺到了董曉承的疑惑與不解,已經知道她不屬于這裡,便道:“他是個因為長時間沒有獲得感情而即将死亡的人,看他的精神狀态就知道了。死之前,想拉墊背的。但大家都很團結,面對這樣的事情,都會一緻沖過來幫忙。不過這樣的事情還是算少的,二十年可能都碰不上一次。今天居然碰上了。”

董曉承忽然間意識到,這個世界跟自己從小長到大的世界又有了一個相似點,就是都有死前想拉人一起走的人。這樣的行為背後的心理也許是嫉妒,也許隻是單純的惡。

不過都得小心防範。

不過,永晝說這樣的事情算少的。多數時候,這裡還是很和平,人與人相處得都很好。就算是無法獲得感情的人,一般也是在自己的焦慮中靜靜等待死亡,不會去攻擊别人。

董曉承如今已經親眼看見,一個大活人是怎麼瞬間消失死亡的,雖然他的精神狀态不佳。永晝說了,他們都誕生于流螢基地。看來流螢基地是真的能制造人,這裡的人就連死亡也跟董曉承生活的世界不一樣。死了并不會留下肉身,而是直接沒了。

這是否是一種不錯的死亡方式。不會麻煩到其他人,死了就直接消失在空氣中,就好像從未來到過這個世界。

他們都以感情為生。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什麼都可以不要,但不能沒有感情。

流螢基地,流螢樹,到底是怎麼來的。

董曉承非常想找一片水塘邊或者湖邊待着。在那裡發發呆,扔扔石頭。反正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她想,如果她誕生于流螢基地,她願意嗎?

應該……不願意吧。因為沒有網絡,沒有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這裡的每一個人誰都不重視利益,全都重視感情。隻想要感情從而讓自己活下去。

永晝的問話将董曉承的思緒拉了回來:“你不開心嗎?”

啊,心情已經寫在臉上了嗎?不愧是感情至上的世界裡的人,就是細心,就是敏感,男孩子也不例外。

開心?要什麼樣才算開心呢?董曉承沒有回答。她認為自己是個挺看重感情的人,可是此刻,有種信仰崩塌的感覺。是因為自己是這裡的“異類”嗎?

這裡什麼也沒有,隻有感情。空蕩蕩的一個世界。就好像……這個世界沒有理由存在、根本不存在一樣。

瑞霄也看着董曉承。

他們都看着董曉承,眼睛裡隻有發自内心的關心。是一種真情實感的流露。絲毫不懷疑這種情感的作假,也沒有任何理由懷疑這種情感的作假。

因為,這是個感情至上的世界。

在這裡,感情就是最重要的。獲取感情就是唯一生存的渠道。

無論什麼感情。親情也行,友情也行,愛情也行。不過這邊貌似友情是最多的,因為範圍廣,可以跟無數的人成為朋友從而産生感情。就像永晝和瑞霄。

董曉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感覺有點乏味。這裡是不會有人跟自己搶好吃的了,是不會發生買東西缺斤少兩的情況了,任何跟利益利己的不好的事情全都沒有,因為大家都在統一地維護着好的感情。

單純的感情。

是她辛辛苦苦尋覓的東西嗎?

“你們……感覺在這裡生活怎麼樣啊?”董曉承試着詢問永晝和瑞霄的感受。

“怎麼樣?挺好的啊,如果能得到越多的感情就能生活得越好。”永晝道。

這回答着實挑不出毛病。這就是個靠感情去生活的世界。

董曉承把原因歸咎于自己不出生在這裡,而是另一個世界。一天到晚就找感情,是不是很累呢。就跟一天到晚賺錢一樣累。

當一樣東西成為生存的必需品時,思考怎樣獲得那樣東西就成了生存壓力。

除非不怕死。

還會有不怕死的人嗎。誕生之初不怕死的都沒能活下來。

如果有人問董曉承在她出生長大的世界生活感覺怎麼樣,她會想,若是有很多錢那一定生活得有滋有味,若是沒錢,肯定會過得比較辛苦。這是看錢來的。

換作在這裡呢?也一樣吧。如果能得到很多感情,生命狀态便會很好,活得很好,連基本的吃飯睡覺都不需要。如果不能獲得感情,那便是死路一條。

所以,這個問題得分情況。

她問了問自己,如果可以選擇,是願意生活在感情至上還是利益至上的世界呢?董曉承給自己的回答是,一定要選的話,還是……自己出生長大的世界。

也許,隻是因為那個世界有網絡,有手機玩。

每一個希望活着的人,都在努力奮鬥着,至少要闖夠自己生存的一塊地方,哪怕那個地方很小很小。不闖的結果,便是死。

在這個世界一樣,在那個世界也一樣。

董曉承還在想着怎麼回到那個有家人的世界。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地方,靠感情生活吧?一直這麼下去,直至人生終點?

她感到枯燥乏味。天天為了生存與人交流換取感情,這就是一輩子要做的事。太過單一。人生還是豐富多彩一些比較好。

她聽到永晝有些錯愕的聲音:“董曉承……你……”

董曉承低頭一看,看到自己腳下有個散發黑色光芒的圓圈。對,就是黑色的光芒,不是别的顔色。那光芒照住她整個人,不知是要把她吞進去還是怎樣。

這黑光,在這永遠是白天的地方格外顯眼。

就襯得,她是白紙上一個濃濃的黑點那樣明顯。就像在表達,她并不屬于這裡。

她本來就不屬于這裡。

董曉承的最後一眼,是看到永晝和瑞霄好像想要抓住即将落入深淵的她的驚慌表情。盡管他們已經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去“救”,但依舊于事無補。

永晝和瑞霄消失在董曉承眼前。那個永遠是白天的地方消失在她眼前。那個感情至上的世界的一切,她都看不見了。

那個充滿為獲得感情努力與人打交道的世界,因為沒什麼建築顯得空蕩蕩。最多的東西,是看得見的人。看不見的,是人與人之間産生的感情。

那種空蕩蕩的感覺,早已深深印在董曉承心裡。

所以,當無數熟悉的高大建築重新出現在她眼前時,她一下沒回過神來。

她回來了。

回來了她出生長大的世界。這個利益至上的世界。

利益至上。這四個字,令她感覺冰冷。難道是“感情至上”這四個字太過溫暖,顯得利益至上冰冷?

她看了看手上,那聯系弟弟的手表已經不見了。

她順着記憶,走往回家的路。

現在,即使是她一個人行走,也不會被人投來異樣的目光。每個人步伐匆匆,一個人走在路上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不需要時時刻刻都跟别人綁在一塊兒交流感情。

董曉承擡起手,敲響家門。

開門的,是弟弟董歲榮。

董歲榮看到董曉承那一刻,馬上轉過頭去大喊:“董曉承回來了!”

不出所料,爸爸媽媽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當看清爸爸媽媽的臉的那一刻,一種濃重的熟悉感瞬間沖擊董曉承。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她回到了她出生長大的世界。有着自己真正的家人的世界。

爸爸說:“你去哪了啊,怎麼一點聯系也沒有?”

媽媽說:“你去哪了啊,怎麼去了那麼久?”

弟弟說:“你終于回來了?”

董曉承看着爸爸媽媽弟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現如今,已經不處于那個感情至上的世界。一個沒有永晝和瑞霄的世界。那麼家人的感情,是真的存在嗎?

這個問題在她去過感情至上的世界之前,她從未想過。但現在不得不懷疑了。董曉承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或者,她感覺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

畢竟是個利益至上的世界。有網絡,有高科技,同時感情也不是最重要的東西,因為不靠感情生存。

這是任何關系都會因為利益而決裂的一個世界。隻有幼稚的涉世未深的人才會把感情看得比命更重要。

她去哪了。當然是去了一個感情至上的世界。她之前已經通過手表跟弟弟說過。

董歲榮說:“你知道你離開了多久嗎?四十五天!”

“怎麼可能有那麼久?!”董曉承不可思議。在她看來,即使是在永遠是白天或者永遠是黑夜的地方,時間也不可能流逝得那麼快。

“就是那麼久。”董歲榮道。他拿出手機給董曉承看日期。

董曉承已經不記得她是從什麼時候離家的了。或者說,她從未知道過什麼時候離的家。而且,離家也不是她的本意。

手機?終于可以有手機玩。一個利益至上有着高科技的世界。

還是家裡舒服。還是……在自己家無憂無慮暢玩網絡舒服。有這麼多好吃的好玩的有趣的。這就是利益世界啊。

至于那個感情至上的世界,除了感情就是感情,每個人都在為獲取感情努力與人打交道。

“跟人打交道煩死了。”董曉承小聲咕哝。

董歲榮就在董曉承旁邊,雖然董曉承說的聲音小,但是董歲榮聽得一清二楚。

“跟誰打交道?”董歲榮問。

董曉承:“你别管。”

董歲榮:“切,我還不想知道。”

董曉承:“不想知道你問什麼問?”

董歲榮答不上來,裝沒聽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猛戳,也許在玩遊戲。

大概,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家園是最好的吧。若是讓永晝和瑞霄來到這個利益至上的世界,他們該怎樣存活呢。他們用什麼存活呢。董曉承生活的世界,不可能隻講感情不做事就能生存下來的。

永晝和瑞霄,以及他們那個世界的人,如果真的來到了董曉承生活的世界,是否會比較感情和利益哪一個更難獲得?就像董曉承待在他們的世界時想的那樣。

無法比較吧。各有各的難。一定要得到才能生存的東西,便一定帶給人壓力。壓力算正面情緒嗎?太大的壓力肯定不算。

爸爸媽媽看到董曉承回來之後,高興不已,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爸爸媽媽都默認,最好吃的都給董曉承,好吃的優先給董曉承,其次才是董歲榮。

董歲榮知道爸爸媽媽的思女心切,女兒回來确實是要多照顧,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如果一直這樣的話,也不錯哈。董曉承邊吃菜邊想。

她終于回來。終于離開那個感情至上、需要不斷尋覓感情才能存活的世界。

發生在她想通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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