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日頭越發的曬。
幸而有傘具遮庇,又有沈傑在旁,莫昀岚終是順利登上山頂。于樹蔭處小歇片刻,等呼吸平複,他們跟随庵裡的小師傅去往佛堂。
傳聞長樂庵供奉的送子觀音很靈,一路上,也不時能見到懷有身孕的婦人挺着個大肚子前來還願。
和準備返程的香客擦肩,沈傑扶着昀岚跨過門檻。
此時堂内空閑,兩人走至拜墊,先後撩開衣擺跪下,虔誠叩拜。
拜過菩薩,蓮兒領了沈夫人的命,來喚他們去後面用膳。
寺廟淨地,飲食一向清淡。
但挺合莫昀岚的胃口。
見她吃得歡喜,沈傑便将大半的菜都留給她,自己抓了個白面饅頭,就着鹹菜囫囵飽腹。
下午,莫昀岚陪沈夫人一起去找靜怡師太誦經坐禅,直至申時,她揉了揉僵麻難耐的小腿,悄悄出門。
長樂庵占地不大,隻是連着綿亘不絕的山巒,環境相對清幽。正值黃昏之際,金燦燦的陽光偏斜灑落,溪水潺潺,樹木蔥郁。
一到景色宜人的開闊地,莫昀岚就感覺身心舒暢。
可随即,沈勇一行人面色凝重地從小徑那頭踱來。
沈傑在其中,率先留意到她,忙加快腳步。
待他走近,昀岚取出绡帕,擡手為他拭去額頭的汗,“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傑擰眉,“我和少爺少夫人方才在後山發現了一座無字碑,碑前擺着祭品,點着香燭,卻不見人影。”
這自然不是重點,重點是——
沈勇舉高撚在手裡的白玉扳指,“此乃酒樓掌櫃所戴之物,上面的金線還是先前意外弄斷娘子幫忙裹的,不可能認錯。”
由此,一直處于停滞不前的案件狀态堪堪有了突破。
當晚,沈傑輾轉難眠。
莫昀岚暗暗歎息一聲,重新點燃燈盞。
在跳動的燭火中,沈傑坐起身,望向她的目光充斥着歉疚,“吵着你了。”
“無礙。”莫昀岚把頭枕到他肩上,與他十指相扣,“剛好我也沒什麼睡意。”
一陣無言。
徐徐摩挲着她的手背,少焉,沈傑斟酌道:“明日一早,我想回趟衙門。”
知他惦記案子,昀岚僅輕緩囑咐,“晨間霧大,你下山時注意安全。”
沈傑應着,稍稍側首,将吻輕柔印于她額。
“我會盡快趕回來。”
莫昀岚勾唇,淺淺一笑,“嗯。”
夢間浮沉,夜半三更。
從廚房突兀傳出尖叫——
“救命啊!有鬼啊!”
莫昀岚驚醒,先一步睜開雙眼的沈傑連忙予以安撫。
“怎麼了,聽聲音像是少爺和少夫人?”被他攬進懷裡,昀岚白着臉捂上心口,“相公,你快去看看吧。”
寺廟是最講仁慈的地方,不殺生不見血,也不見兵器利刃,唯恐攪擾了佛祖,因此沈傑并未帶一刀一劍。
不過對于習武之人,徒手亦能抗敵。
縱使再放不下妻,沈傑卻不得不狠心離開。
義父對他有養育之恩,且恩情極重,無論如何,他都得保少爺周全。
男人走後,莫昀岚披了件外衫坐去桌邊。
大約一刻鐘,沈傑推門而入。
觀其神情輕松,不似出事的模樣。
莫昀岚倒了杯涼茶,“少爺和少夫人沒事吧?”
“放心,都沒事。”
沈傑接過一口飲盡,爽朗笑道:“是少爺餓得睡不着覺,少夫人帶他去廚房找些吃食打打牙祭,結果被廟裡的瘋和尚吓到,才發出那樣的叫聲。”
“沒事就好。”
距離天明還有幾個時辰。
兩人回到床上,相擁而眠。
月光皎潔,依稀照亮室内,莫昀岚眨巴眨巴眼,想不明白,“相公,長樂庵一個尼姑庵,怎麼會出現和尚?”
“我問過了。”沈傑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她的肩,“可惜小師傅們也不太清楚,隻說她們來的時候那瘋和尚就已經在這庵裡了,靜怡師太也允許。”
靜默良久,正當沈傑以為她已入夢去會周公。
昀岚倏然翻身趴在他胸前,指頭卷着他披散下來的發梢繞啊繞,“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太晚了,先睡吧。”
沈傑掖牢被褥邊角,低聲細語地哼起撫兒歌。
伴着舒柔曲調,莫昀岚阖上雙眸,鼻息漸漸沉長。
移時,沈傑略微擡脖,判斷她确實睡熟,才悄悄從虛攥的手心抽出那绺青絲,而後攏緊懷中嬌軀,閉目強制自己進入淺眠。
東方的天空悠悠泛白。
星辰隐去,代替它們的是一抹淡淡的紅霞,預示着太陽的升起。
樹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空氣中彌漫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鳥兒啁啾,陸續又響起走動聲,灑掃聲。
一派生機勃勃。
思緒回籠,莫昀岚意識過來時至次日。
視線挪向床鋪另一半,摸上去,沁着涼意。
後面的事情莫昀岚不方便多管,少爺少夫人留在山上協助探案,她便與沈夫人坐馬車回了東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