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夥食格外好啊,我吃,我大吃特吃!”
“斷頭飯也說不定。”
數年來,修建房屋家具,工匠隻用昂貴木材,昔始皇築就阿房宮,不惜大費周章從南方運來木頭。
隻今時來瞧,這屋内不少家具以銅、鐵焊接。春日微冷,鋪以軟毯;夏時燥熱,鋪以絲綢,以涼透涼。
鐵制的博古架,擺放不少稀奇古怪的玩具,刷了玄漆的西洋鐘,底下镂空的洞,到點時有金絲雀飛出。
仔細一瞧,原是木制小鳥,刷了金漆。不知工匠何等用心,雕刻這鳥,似真飛入鐘内。
日頭稍暖,他們不愛長袍,具着單衣,哪怕窄袖,也得撈起,停滞肘彎處。
馬尾高紮的女子,不拘束地岔腿,腳踝抵着軟凳,結實承載自己。
她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反正爺享受過這皇帝般的日子,已經知足常樂,赴死無怨。”
“我還不想死啊,我前後兩輩子,連女孩的手都沒拉過,還不想這麼早死。”
她旁有一穿衛衣的男子開口,雖是衛衣形式,仔細瞧,布料針腳卻古樸得厲害。
那高尾女子嫌棄地“啧”一聲,抓住衛衣男子的手,挑了挑眉:“行了,你摸過女孩的手,可以去死了。”
“……”
衛衣男震驚,瞳孔睜得如東珠,完全把高尾女子映入瞳孔,哪怕盈上水霧,也不願放棄。
“高蕉綠,别調戲人家,你不知道喬能淚腺發達啊。”
再次被人指點,高蕉綠煩得不行,手舞足蹈,象牙制的箸被她揮舞成指揮棒,一點一個吐槽聲,此起彼伏。
正欣賞蕉綠的癫狂樣時,房門被敲響,有聲傳來,他們辨認出是太子身邊李公公的聲音。
“請進。”
李公公聽聲後,推開門,身後跟随看不見尾的宮人,具捧着案幾。
喬能嗓音還帶着哭腔,問:“總管這是?”
李公公輕笑,側身讓宮人進來,站滿外堂,才回:“諸學子借居東宮,多則五六年,少則二三年。殿下降恩,允學子落腳宮外,放學子自由,以後不再囚困。”
“出宮去啊。”
林介甫撓撓下巴,衡量不受東宮侍奉與受時的區别,夏有冰扇,冬有足炭,織女坊月月備有他們衣物,季季為他們填充衣櫃。
宮人伺候起居,太子少入後院,偶爾發布任務,讓他們竭盡全力改善諸多良器,如西洋鐘,白瓷,或印刷術,或耕具。
有吃有住,有衣有太醫,心血來潮時,小廚房随時候命,無需他們操心。
林介甫:“我有點不想出宮去了。”
他轉看向其餘被囚困的老鄉,他們齊齊垂眸思考,聽林介甫話語,也點點頭。
李公公不逼迫他們,他們中或為國子監學子,或為重臣勳貴家中兒女。
為何能逼入禁中,謝知珩以女官、教導小殿下為由,引入皇宮。也是此,存留下來的人,未受到嚴苛的刑打,至多沒現于外皮。
東宮内,謝知珩仍是翻閱奏折,朱筆似黏了米糊般,離他不曾有半裡遠。
心神多分,側耳又聽暗衛與他奏以京中事,謝知珩緩緩垂落眸眼:“陶相手底無人,便尋祁陽伯,消息倒是靈通。”
轉眸見李公公走進,李公公低聲與他說:“過半學子不願出宮,似還想借居宮内。”
“如出一轍,習性難改。”謝知珩輕笑,他們不愧與晏城同時代,皆學了那懶散的性子。
國強民富,東宮也非養不起他們,怕是要作為東宮幕僚,來豢養着,得給個名分。
李公公又回:“也有幾位願出,臣已讓他們安頓在陋室,也奉上書籍,督促他們參與明經。”
遞上紙張,謝知珩看了眼,字字列了幾位出宮學子于千年後學府中,他們所修學的專業,多為水利等可入工部的學識。
謝知珩點了點那幾位學農的獨苗苗:“他們,于盛有利,于農有利,不可輕視。而這幾位,工部樊尚書早尋孤要人,别忘與樊尚書言。”
南方多水系,河湖叢生,田地又肥沃,魚米之鄉,天下糧倉,自需重視。
又不能隻求農耕,還得為民開智。
謝知珩閉了會眸:“孤雖需南方多耕作,可瞧陶相那般急迫,去孔地尋幾位大儒,于江南開幾座書院。”
居于孔地,大儒或朝聖,或求名,望桃李滿天下。
李公公問:“若他們不?”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①,他們會同意的。”
曾南朝主定都于建邺,推崇佛教,使得南方多寺廟,百姓也多往寺廟拜佛燒香,有事無事皆求于佛。
檀香濃郁,惹得諸多大儒不喜,天後于北方大肆滅佛,他們便樂于居住北地。
“該滅次佛了,南邊。”
謝知珩睜開眸眼,望向博古架上的垂眸佛珠與低眸觀音。
李公公見後,走過去。
本同處一櫃,不分高低的玉像,被李公公一番搬移。刻在牛骨中的老子像不動,桃花木制的孔像上挪,佛祖玉像下移一步,落于觀音老子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