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注意到山本的時機比其他人以為的要早很多。

本來他們就是同班同學，山本人緣好又善談，還總是幫綱吉緩解來自其他同班同學的攻擊和怨言，所以哪怕并沒有和山本說上幾次話，綱吉也很難無視山本的存在，一直無自覺的關注着山本。

但是這份關注并非完全出于好意和感激，…人并不是被幫助了就會産生感激之情的，哪怕是綱吉也不例外。

在經曆那次足以改變人生的異界之行前，他也隻是一個會因為優秀的同班同學産生嫉妒心理的普通人，會自卑，會難以坦率承認自己是弱者，會覺得熱情的同學多管閑事，即使是經曆了異界之行後，綱吉也并不認為自己改變了多少。

所以綱吉從未想過能和山本成為關系親密的朋友，就像他曾經對京子抱有暗戀般的好感，卻并沒有嘗試過親近那樣。

在他的概念裡，山本武這樣的人和廢柴綱本該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然而他們卻因為那場看似意外的墜樓被連接在了一起。

“阻止了人生的其他選項，這樣的想法會不會顯得太傲慢了？”

迪諾微微皺眉，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也不知道對于他來說什麼才是想選的道路吧？”

少年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因為我不理解。”

被山本拉回天台的時候比起感動，綱吉更多的感覺到了不真實感。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山本會來救自己。

過後回想起來，山本大概不是出于什麼高尚的理由，也并非像後來的人們猜測的那樣對綱吉抱有深厚的情誼，隻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别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而已，這份善意并非隻為綱吉而來，換做任何一個正在面臨生命危機的人他都不會坐視不理。

察覺到這一點後綱吉一度陷入了更深的自我厭惡。

明明等待山本的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未來才對，他應該在隊友，家人，觀衆的喝彩下捧起一個又一個的獎杯，然後在某個春日邂逅想要相伴一生的伴侶，在波瀾無驚的歲月中慢慢變老，然後在和式的大宅庭院中笑着告訴孫輩自己年輕的過往。

哪怕不再繼續棒球，如果是山本的話，一定能找到其他更好的愛好和職業，然後過上風平浪靜的人生吧。

隻要山本不再對綱吉伸出手。

隻要綱吉不再向山本伸出手。

他總是會忍不住會去想，自己是不是在無意識的用自身的不幸去裹挾他人。利用了他人的善良和包容治愈了傷痛之後，又将對方卷入了這樣不講理的漩渦之中，連人生的選項都一并摧毀。

甚至不去思考自己是否值得。

再等等，再等等。

哪怕己身已經走進了血與火的歧路，半邊身子被責任和宿命的業火煙熏火燎，也一定還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吧？

這種心安理得的自我麻痹在關系尚淺的時候還能無視，但是在彼此關系逐漸加深，事态已經發展到了選擇人生分岔口的現在，已經變成了卡在少年心髒中的一根木刺，時刻對綱吉自身發出質問。

你真的是為了山本才一直猶豫不決的嗎？

難道不是因為害怕自己再次變成孤身一人才一次次延後訣别的時機嗎？

對方是不是因為善良的本性被綁架上了不該走的路？是不是原本能抽身卻錯過了時機？是不是已經隐約感受到了後悔？

是不是……此刻已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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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綱大概一直認為，我是因為愧疚才一直待在他的身邊的。”

數周前的某個夜晚，山本這樣對暗地裡幫他進行戰鬥訓練的裡包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