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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纭纭方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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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深春入步廊。

醜時夜寂,孤月懸枝,荒雞走山林。草叢間有針氈拱動,黑豆般的鼻尖左探右嗅,爬至月色下方見刺猬真容。它忙于覓食,未聞風過影掠,草舌上露珠滾落,枝頭垂葉飄飛。刀光破空,風刃劈荊,葉落兩半。鋒利寒光劃過眼前,刺猬一抖,縮成一團栗球。手中橫刀回鞘,李明念淩空一抓,落地已撈那兩片飛葉入手,對月察看。葉片主脈切開,兩半細如剪裁。這一刀若落在喉管,必教熱血噴濺,生機衰絕。

“念丫頭去了趟都城,武功倒是長進不少。”一道蒼老喉音笑道,“遇着什麼高人指點了罷?”

玄盾閣圍牆危闊,高門兩旁油燈擺影。那核桃臉的老者守在門邊,矮瘦身軀悠閑側卧,一手支臉、一手執壺,兩腳各拴一條粗似臂膀的鐵鍊。李明念提步奔下山坡,踏灰杉細長的枝幹躍至他身前,取腰間酒壺抛出。一串丁零聲響,老者手伸人起,接酒壺盤腿而坐,仰頭大笑:“好哇!念丫頭一回來,老頭我又有酒喝!”說罷即拔壺塞一嗅,核桃臉愈發擠作一團。

李明念照樣坐下,扶刀調息。周廷晉教的納氣之法确有奇效,她整整兩晚不眠不休,竟也身輕如燕,未感疲累。“那人說我路數太亂。”想到周廷晉,她不覺道。“你到處偷師,路子當然雜得很。”守門人扔開那隻空酒壺,“還是正經拜個師父好啊!”

“玄盾閣上下隻要有一人敢收我為徒,我也不必偷師。”李明念倥臉,轉念又道:“易老,你當真不願收我?”咕咚咕咚灌下幾口美酒,項易咂咂嘴,搖頭贊不絕口:“好酒,好酒!”末了才抹一把嘴,笑眯眯去瞧她,“念丫頭方才說什麼啦?”

瞥一眼他手裡的酒壺,李明念咧嘴一笑:“我說——師父若肯收我,弟子定每天偷酒孝敬你。”“老頭我也是玄盾閣的人,怎敢收你哇?”項易卻不上鈎,雙腳一撩便躺倒在地,枕高腦袋翹起腿,右手酒壺悠哉搖晃,“就是再喝你一千壇好酒,這買賣老頭也是不做的。”

“既然内功都教了,再教點别的又有何不可?”

“欸,小孩子家家莫說渾話。”舉壺痛飲一口,項易髒兮兮的赤腳靠在膝頭,五根變形的趾頭夾鐵鍊擺動,咯哒咯哒好不自在,“這修習内功之法本就無甚花樣,靠的無非天賦和勤勉。當年老頭是瞧你法門不對,擔心你走火入魔才指點一二,那裡算得上甚麼師父。”

“你倒是擔心我走火入魔,旁的人卻是明知如此也不願教。”李明念别開臉,喉中冷哼,“哼,都是些草包。”

“那些個草包逮你可比貓逮耗子簡單。”項易滿口玩笑,翻個身沖她一擡下巴道:“你阿兄不是已定下契主了麼?正好你阿爹得空,何不求他親自教你?”

隻要阿娘不允,阿爹必不肯教她。“罷了,我再想法子便是。”李明念徑自起身,拍去身上塵土,又問:“李景峰的天資究竟有多高?”

項易口叼壺嘴,斜眼看她。

“從前你把他衣裳挂樹上,難道一次都沒挨過他的揍?”

李明念面色一僵。

中鎮族吞并西南三百餘年,南熒人自已沾染他們的習氣,但凡有些身份,言行穿戴便無不講究。在玄盾閣,哪怕門人為隐藏氣息而不得佩戴首飾,如李景峰這般的也自小似中鎮族富貴人家穿着,發帶飄飄束長發,白衣翩翩打人眼,行走間衣衫窸窣響不停。人人都說他這麼打扮氣度不凡,隻李明念瞧不上。年幼時她常常溜進他卧房,将那雪白幹淨的衣裳偷去挂到樹上;要麼屏息伏于房梁,待他經過,她便趁其不備,扯下他的發帶急掠而去,暢快不已。

可李景峰從不同她置氣。就算教李明念當衆扯走發帶,他亦隻從層層疊疊的衣物裡撕下一條長布,随意束起頭發,談笑風生面不改色,倒更襯得潇灑非常。

見她臉色難看,項易一拍腿側,大笑不止。“也就你阿兄那脾氣容得了你啊!這要換了老頭我,一早将你屁股揍開花了。”他感喟道,“這麼說罷,你阿爹當年剛入玄盾閣便是個香饽饽,十八長老誰不搶着收他?最終也還是閣主做主親自教導。他那會兒已是玄盾閣百年難遇的天才,但若同你阿兄相比嗎……”他搖搖腦袋,顯是不言自明。

“那便是說……憑李景峰的天賦,即使大伯還活着,阿爹也會強行将他過繼到我家?”

“你阿爹膝下無子,總不能教你一個女娃娃繼任閣主哇。”

李明念移開目光。

“如若我有李景峰的資質呢?”

“念丫頭想得太簡單咯。”左手伸進衣襟抓撓,項易打一個哈欠,“不論你資質如何,世人眼裡女子便是女子,你站得高或者無人議論,可一旦跌下來,他們又會怪女子不配身居高位。”

“旁人議論與我何幹。”她不以為意,“嘴碎的多如牛毛,費神揍個遍豈不虛耗工夫?若有不服,憑本事來戰便了。”

項易笑起來:“念丫頭這功夫要有嘴皮子一半厲害,還不把你阿兄揍得滿地找牙?”

李明念扭過臉去,未加理睬。

-

西南多山嶺。纭規鎮位居谷地,群山環繞,擡頭即望南山勢陡,桉木環紮成高牆,圍北坡蓊蓊密林于内,形似天圜,有玄盾閣屋舍盤踞錯落其間。石梯孤如巨蟒,自山腳蜿蜒而上,直通山頂蛇頭般的褐色樓閣,匾額上“峰”字運筆遒勁。日出東谷,深林沐金。繁木掩映間十八灰閣各據一方,懸山頂的竹節紋飾若隐若現。

劍閣樓前空地稀疏成片,弟子們一貫聞雞起舞,晨時林中劍鋒呼嘯,不似山腳靜谧單調。年長的席韌為首領劍,手中玄鐵鑄就的長劍嘶嘶破風,一招一式收放自如。餘下弟子比其身法溫習劍招,功力深淺不一,走勢輕重各異。席韌凝神習劍,忽聞樹林深處有一人躍出,雙足乘風踏葉,行步輕靈勝魑魅。他心頭一驚,右手劍勢一斂,恰見來人落地五丈開外,灰衣長刀、眉目冷酷,正是閣主之女李明念。

餘人茫然收招,扭身見她出現,無不大駭警覺。

“你又來做什麼?”虞亦鴻頭一個跳出來,炸毛的貓般張牙舞爪。他與李明念同年入玄盾閣,在車羽寒弟子中年紀最小,頭梳一偏髻,生得個頭矮瘦、細皮嫩肉,臉蛋稚氣未脫,脾氣卻格外火爆。李明念置之不理,隻看向着黛衫仗劍的席韌,開門見山道:“李景峰在哪?”

“師兄事忙,你大可晚上再尋他,無需白日闖進來。”對方答非所問。他年長李景峰兩歲,入閣雖晚,但性子沉穩,很得車羽寒看重。年幼者紛紛退居他身後,有人伺機按劍,十數雙眼睛齊齊瞪她,卻無一人冒然上前。

李明念面無愧色,教他們一大幫人目視眈眈也未見慌亂。

“你們劍閣無門無牆,我大搖大擺走過來,倒也算擅闖了。”

“誰人不知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一旁的屠勇忍無可忍,“這些年你偷習我師門劍法無數回,哪回不是教師父給扔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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