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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刹那無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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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橫穿纭規鎮,正值午時,鄉居間袅袅炊煙環甍宇,散課的學生叽喳聚散。

周子仁身背書匣,臂彎捧過長的衣擺,一路無話。李明念口銜幹草,目光掃向巷口,躲在那的幾個小兒即你推我搡,一股腦散開。身佩長刀之人原不多見,她面紋墨字,身旁還跟個白白淨淨的小兒,自然更顯稀奇。可任旁人如何端量,她身畔這小兒也隻兀自思索,倒分外安靜。憋悶許久,李明念側眼問道:“不高興?”

小兒搖首,仍垂眼細思,淡淡答道:“阿姐來接子仁,子仁很開心。”

“是覺着我不該揍那混小子罷?”她吹出唇間草根,“如今你倒也學會不老實了。”

許是聽出她話中不滿,周子仁一愣,不覺伸手輕拉她袖邊,擡頭仰看她。“今日見到阿姐,子仁是當真歡喜。”他辭色誠懇,想一想,才又說:“可子仁确也不大贊同适才阿姐之舉。”

李明念本隻為逗他一逗,見他當真煩惱,索性直言:“此事我有經驗,你不必心軟。”她神氣老道,“像方才那小子,不揍趴下便不服氣,将來必定還要找你麻煩。”“嗯,或許罷。”周子仁颔首,神色間似有所思,“但今日打敗雙明大哥的是阿姐,即便服氣,他也隻服阿姐的氣。況且……服氣,卻未必能定分止争。”

“那你去揍他?你不教他揍趴下才……”李明念強掐話頭,轉而又道:“我每日來接你就是。”那毛小子再犯,她再打便是。

周子仁卻未與她想在一處。

“子仁的确打不過雙明大哥,”他喃喃,“可雙明大哥原非惡人,或者不止武鬥這一個法子。”

“他還不算惡人?”

“嗯。”小兒應道,“尊重師長,愛護幼弟,善待鄉鄰……這樣的人,絕非惡人。”

那毛小子還有這許多長處?李明念挑眉,隻覺他嘴臉不知天高地厚,嘴上便駁道:“如此行徑也屬善類,那我豈非世間罕有的好人了?”

周子仁疑惑擡臉:“不是嗎?”

“你以為我是世間罕有的好人?”

他鄭重點頭:“阿姐很好。”

他言語坦誠,教李明念啞然良久,右手又撫上刀柄。

“當初你院裡那棵香柏可是我害死的。”

小兒眸中光彩黯淡下去:“那是子仁之過。”

覺出他口吻有異,李明念生出幾分懊憹。

“早說那是我找事,你怎地還在自責?”

周子仁搖搖頭,不再就此争辯,隻徐徐道:“于阿姐而言,那株古木無神無靈,遠非同類。即便如此,阿姐也一直記得當初承諾,如今少沾葷腥,平日練刀也避着花草樹木,鮮少傷害他們。”言及此處,他眼底浮出些光亮,臉上也綻開笑,“若心性邪惡,是萬萬做不到這些的。阿姐心地很好,子仁知道。”

這般笃信,卻令李明念移開眼神,不經意握緊那刀柄,反複摩挲。一旁小兒未察異樣,抖擻精神又道:“所以,阿姐可否給子仁一點時間?子仁試想别的法子,或許管用。”

“......罷了,随你。”她答得不鹹不淡,片晌竟覺已教他繞進去,便找補道:“若不管用,還是由我處置。”

“好。”周子仁答應,“那阿姐還會每天來接子仁嗎?”

“怎麼,想要我來接你?不怕别人笑話?”

“嗯。子仁也能自己回去,但是同阿姐一道更開心。”

小兒目光熠熠,顯是滿心滿眼期待,一掃李明念心頭不快。“行,往後我每日都來接你。”

“多謝阿姐。”周子仁冁然而笑,“對了,方才阿姐為何會說有經驗?”

甚麼經驗?李明念回憶半晌方記起來。“從前劍閣那幫小子笑話我和巫采瓊,我們打不過,吵起嘴來隻有挨揍的份。”她答道,“後來我習了武,揍得他們哭爹喊娘,才教他們不敢再招惹。”幼時她與巫采瓊做伴,玩的不過是些針線頭花,好容易放個風筝卻教人搶了去,自然恨的牙癢癢。

“所以阿姐習武是為了打赢他們?”

“起初是如此。”李明念道,“之後發現揍……習武也挺有意思,索性就學下去。”

“那除了習武,阿姐還喜歡做什麼?”

“午睡。”睡覺亦可行内功存神煉氣之法,但不知為何,午間小睡于内力更有長進。

周子仁呆愣一瞬。他原想問得阿姐喜好,日後也好作伴……可這午睡要如何作伴?

“阿姐好似不常回山腰竹屋,那要在哪裡午睡?”他隻好再問。

“通常在樹上。”那地方尤宜煉氣,“偶爾也回竹屋休息,不過我習慣睡房梁。”

憶起她黴點斑駁的枕褥,周子仁困惑道:“為何不睡榻上?”

鄰街傳來販夫叫賣聲,李明念側耳細聽。“影衛須得在暗處保護契主,原就見不得光,房梁已是絕佳卧榻。”她心不在焉道,“閣内門人大多慣于歇在梁上,一則為休息,二來也占據高處,便于應對各類襲擊。”

周子仁似有所悟,想了一想,又問:“阿姐将來也要當影衛嗎?”

腦海中閃過母親背影,李明念唇口一張,嘴邊“自然”二字生生打住。“不然睡房梁做什麼?”她轉開身去,“你且在這等着,我去買支糖人給你。”話音未落,她人已不見蹤影,隻留周子仁在原處,未及開口喚她。

可阿姐何時要去當影衛,又要何時回來?

扭頭身旁空落落一片,周子仁輕輕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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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潮涼,夜露黏重。

席韌将竹簡收拾停當,恰有頂風穿堂,攪一室燈影明滅。他潛心理卷,早不知眼下時辰,正要去尋窗外明月,即聞頭頂響起一道男聲:“已過亥時,回去歇息罷。”

那話音入耳清靈,渾不似乘風而來。席韌循聲擡首,隻見閣頂天窗環繞,蟾光傾灑,映出鬥拱間一縷細如蛛絲的銀線,正中有車羽寒對月盤坐,素衣披發,膝頭橫劍。他頭戴藻井雙蛇銜尾的浮雕,仿若浮坐于崇高天宇,衣袂雖沐風而不動分毫。

“是。”席韌恭敬應下,鋪胸納地一拜,“弟子再謝師父深恩。”

“你一向懂事,雖非上等資質,卻也刻苦。這些我看在眼裡,自不會虧待與你。”車羽寒合着眼,“你同巫采瓊的婚事,不日我便與巫重陽商定。眼下未定契主,先立下婚約,也可省去後顧之憂。”

席韌身形一頓,仍俯囟貼地,稱謝道:“若非師父照應,弟子絕無今日。師恩深重,弟子永志不忘。”他躊躇再三,稍擡起身,垂眼望地,“隻是……師父,婚約之事……可否等弟子功成歸來再議?采瓊年紀尚小,我每每與她提及此事,她總有幾分抗拒。因此弟子想……或可待她再長大些……”

“胡鬧。”頂上師長聲冷,“你如今年逾二十,這一去少說八九年。巫采瓊現已成年,他巫重陽一生精于算計,那裡容得掌上明珠空等你一個窮小子。”

風影冷冽,拉扯灼灼燭光。眼前浮現巫采瓊眸中含淚的臉,席韌心中不忍,卻唇僵若石。

“……師父說的是。”他垂下頭去,“弟子聽從師父安排。”

車羽寒盤坐絲上,合眼不動如初。

“去罷。”他道。

席韌伏地作禮,起身一一扣滅閣内燭火,徑行退去。

自劍閣孑然而出,尚可遙聞竹林那頭溪語潺潺。門人住處近山腳,席韌步入山林,仰頭見梢影撻月,不由縱身飛踏至樹頂。天朗氣清,明月當空,林海翻湧。他輕舒胸中濁氣,忽察背後一束疾風逼近,當即側身一避,擒住那直擊後心的物什。他定睛而看,指間竟是半截竹片,表面一個“戰”字隐約可見。

席韌神色一凜,望向五丈開外的樹頂。

“什麼意思?”他問。

李明念環臂端立枝頭,月色下身型如削,眼瞳沉沉。

“車羽寒要替你安排契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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