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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殊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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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李景峰那般出身,若非繼任閣主,便是賣命一世也不得脫籍。李明念瞥向神龛内李顯群的靈牌。當年阿爹大約也未曾想,他雖當上了閣主,卻莫說妻子手足,連自己也未得脫去賤籍。

“李景峰過繼到阿爹膝下,隻在族譜上記了一筆,改不了籍簿。”她淡道,“他脫籍,與爹娘和我都無甚幹系。”

周子仁靜靜聽着,已為她包紮好手臂。

“若有其他法子就好了。”他低語。

李明念叼着包子瞧他一眼。

“你也覺得當影衛不好?”

身旁小兒思索一會,點點頭,複又搖頭。“爹爹曾說,他願為子仁豁出性命。可子仁不願爹爹死,更不願爹爹為子仁而死。”他輕輕道,“為助家人脫去賤籍,影衛須得隐姓埋名,搏命保護一個與己無關之人。子仁想……影衛的家人,或許也是不願的。”

不願變成累贅?李明念将剩下的包子塞進嘴裡。

“或許罷。”她含混道,“但也有為己的。就如戰場殺敵,絕境裡博一條命罷了。”

“可在戰場上,人人都是自己。”周子仁俯身,伸手去脫她的長靴。李明念縮腳欲躲,又教他扶住膝蓋拉過去。直到小心替她脫下鞋襪,小兒才将那隻腳捧到膝上,繼續道:“軍士們有爹娘給的名字,有獨一無二的容貌,有不一樣的嗓音,還有可辨的字迹。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遠赴沙場,親筆書信亦是最大慰藉。即便并非自願,他們也以自己的身份殺敵,逃亡……犧牲。”

他低垂眼睫,看向她皮開肉綻的腳掌,取出一塊棉巾蘸酒。

“影衛卻不同。一旦戴上那張面具,影衛便不得以真身示人,不得從心交談,不得自由來往,還要斬斷與過往所有聯系。便是身死教人摘下面具……面容也會教那面具上的毒液毀去。”憶起北境風雪間那血肉模糊的臉,周子仁心間鈍痛,“影衛的身份,沒有意義的新名字……不論活着還是死去,都太孤單了。”

“孤單嗎?”

“不是嗎?”

李明念兩手撐到身後,眼底一片漠然。

“名字,容貌,嗓音,字迹——有這些,便是自己麼?”她望着神龛上的浮雕,“有名字,卻未必有爹娘;容貌與族群相類,卻未必有歸處。嗓音會變,字迹可仿。站在人間卻不與人同流……既是自己,也什麼都不是。”

舉右手到眼前,李明念從指縫看清祖先靈位,再挪動手掌,遮去靈牌的名字。視野裡隻餘一線昏暗燭光。

“活着很好,死了也罷。”她說,“如此度日,倒不如立的放矢,死也死得痛快。”

蘸酒的棉巾頓在創口前。

見小兒忽然不再動作,李明念瞧他一眼:“怎麼了?”

“啊……沒什麼。”周子仁低着眼,疊起棉巾染上的血污,換上一處幹淨的擦洗傷處。少頃,他開口道:“來西南的路上……雖行路偏僻,但子仁也見過許多好風景。聽聞東南水鄉很美,西南北部崇山峻嶺,西北神封還有始帝所建巨塔,高可通天。這些子仁都想去看看。”他擡起臉,“阿姐能陪子仁一道去嗎?”

遊曆人界各地?李明念考慮一番,想到小兒所述景色,倒并不反感。

“那也得等我脫去賤籍。”她道。

周子仁點頭,清亮的眼瞳中有燭光跳動。

“嗯,那子仁便等阿姐一道。”

-

夜雨綿綿,近子時才堪堪收歇。

周子仁走出峰閣,山中正萬籁俱寂,茫茫夜色吞并天地。他捧緊蓑衣,原要徑下山去,卻聽得冷風掠耳,似有輕微異響擦過腦弦。提起的腳跟一頓,周子仁環顧四周,放眼隻望山林墨浪湧動,樹影交疊。

“子仁。”近旁一道話音響起,是吳克元不知何時已落定他身畔,“該走了。”

那金屬碰撞的響動卻再次入耳,清晰無比。

“吳伯伯,你可有聽到那個聲音?”周子仁茫然四顧,“像鐵鍊——”

“是地牢。”吳克元沉聲打斷他。

周子仁一呆。

“地牢?閣中還有關押罪犯嗎?”

“不是罪犯。”面具底下的聲音簡短道,“是罪客。”

“什麼是罪客?”

“契主遇害,而影衛幸存。護不了主卻能活下來的……即罪客。”

周子仁愣在原地,甚至未能留意身後漸近的氣息。他到玄盾閣數月,頭一回聽聞峰閣底下還關有這樣的“罪人”。

“那他們……會一直被關在這裡嗎?”

吳克元靜默片息,似是在思量如何作答。

“有些會。”他最終道。

蓑衣輕貼胸前,濡濕的襟口漸生寒意。周子仁稍作遲疑,又問:“另一些呢?”

閣底祠堂大門吱呀張開。“玄盾閣五年一度的門人選拔,共有三輪考核。”冰冷女聲穿透那刺耳的噪音,“名試問名,經寓信樓詳查,擇身家清白、無可疑者;武試課武,十八閣長老以弟子相試,擇筋骨奇佳、根基穩者;心試驗心,欲過此關……須以殺證心。”

周子仁回頭,恰見李明念站定門邊。“這地牢裡的罪客,有一半便死在心試場上。”她背着光,面容籠在暗處,“以旁人之身驗己心,又以己身驗旁人心。入閣一遭,也算有始有終。”

目光轉向小兒怔愣的臉,少女眼底漆黑,毫無表情。

“夜深了,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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