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的李明念腳一擡,足間未曾使勁,已碰開那虛掩的門扇。
屋内女童才跑出庖房來看,恰見她佩刀破門,吓得往後一跌,擀面杖也摔出手心。巫采瓊從李明念背後探出眼時,那女童正一骨碌爬起來,撿回擀面杖舉到身前,抖如篩糠。
膽量倒足。李明念量看她一番,站在門邊道:“你是這家人?見過子仁麼?”見女童驚疑不定,她又在腰前比劃一下,“一個男娃娃,大約這般身量,白白淨淨,見了人都作揖。”
寥寥數語,确是生動。腦中閃過周子仁的臉,張秀禾不覺去瞟那柄長刀,怕她們于他不利,壯着膽子問:“你……你們是甚麼人?”
“你且說見沒見過麼,還要我們自報家門?”巫采瓊搶嘴。張秀禾瑟縮一下,隻見青衣的将粉裙少女往身後一撥,又說:“我是那小兒阿姐,接他回家的。”
阿姐?張秀禾緩過神,目光微移,尋見那懸墜長刀邊的腰牌。她方才驚恐,隻顧看李明念的刀,竟未瞧見這個。
“他去西山……尋祐安了。”
“祐安是誰?” 巫采瓊再伸出腦袋。
張秀禾稍作猶疑,終于放下擀面杖,細說前情。“好管閑事。”巫采瓊聽完冷哼,人還教李明念塞在身後,一雙繡眉卻已飛上額心,“他差影衛走開也罷,還敢獨自上山?那吳克元也不知怎麼當的影衛,不曉輕重。”
僅聽她口吻,張秀禾已知情勢嚴峻。她垂下頭,自責未攔下周子仁,憶及生死未蔔的家人,更是淚眼模糊。
“你叫什麼名字?”頭頂女聲喚回她思緒。
張秀禾觑向青衣少女,雖懼她冷刀冷臉,仍如實答道:“張秀禾。”
喉中淡應一聲,李明念交代:“那影衛若回來,你替我捎個話,便說李明念已去西山接子仁。”她拉出巫采瓊,“要尋不着大夫,隻管找她便是。”
粉裙少女用力掙開:“找我作甚?我又不會看診!”
“你爹會。”李明念看也不看她,隻問那女童:“記住了?”
張秀禾點一點頭,隻覺青衣少女身影一晃,便如先前那影衛,眨眼沒了蹤影。“欸——我還沒答應呢!”巫采瓊追到欄前,怎還叫得回她?隻得恨恨跺腳,甚麼“醜八怪”、“害人精”,一通胡罵。
回頭見女童還睖睖睜睜落淚,巫采瓊氣不打一處來。“你哭甚麼?”她惱道,“害個風熱罷了,我阿爹可是暗閣長老,死人都救得回,還怕治不好你嬸子?”
張秀禾不知暗閣長老為何物,隻抹幹眼淚道:“我沒哭。”
巫采瓊不信,入内蹲到她跟前,瞪着一雙杏眼察看。見女童當真不再垂淚,她才氣哼哼坐到席間道:“那你去弄碗茶水與我吃,我渴了。”
聞言打一個嗝兒,張秀禾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巫采瓊紅了臉,難掩羞惱道:“這不是你家麼?你是主,我是客,你還不能弄碗茶水與我吃了?”她越說越委屈,掏出手帕往地上摔,“都怪那害人精!我現在還沒吃上春卷!”
張秀禾忙跑去庖房備茶,雖不知何為春卷,也找出僅剩的兩顆野果,洗淨一顆待客。“沒旁的了,你先吃個果子罷。”她将野果擺到巫采瓊手邊,又遞上茶碗,“還剩一個,我給張嬸和祐安留的。你要還餓,我也拿給你吃。”
竹碗紋脈深沉,内裡隻零星飄幾片茶葉。巫采瓊看過一眼,不肯接。
“這茶碗髒。”她道。
“幹淨的。”張秀禾卻說,“滾水燙過,吃了不生病。”
道理不錯,巫采瓊輕吸鼻子:“你們倒講究。”她接過碗,看女童要走,忙又扯住她,“你上哪去?”
“我去燒飯。”張秀禾揉一揉眼角,“祐安他們回來定餓了,我燒好飯,他們回來便吃。”
巫采瓊眨眼奇道:“你多大了,還會燒飯?”
“我五歲上就會燒飯了。”
五歲?巫采瓊橫起眉毛:“我不信。”她如今都不會燒飯呢!
張秀禾實不知該如何答她,便說:“哦。”點過頭,她又要走。
屋外站了一個陌生男子,巫采瓊人生地不熟,那裡願獨自待在堂屋?她于是捧着茶碗起身,跟上前道:“那我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