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兜空空如也,他翻來覆去查看,隻抖出一地泥屑。怎地全沒了?他立時紅了眼眶。張嬸……張嬸還要吃藥的!
“不要緊,張嬸已送去大夫那裡,你放心。”周子仁輕答,“兩位哥哥在别處尋你呢,我背你下山,一會兒就見到他們。”
“真、真的?”
“真的。”
懸起的心落回腹中,張祐安終于覺出疲累和疼痛,小嘴一癟,抽咽起來。
“莫哭了,再喝些水罷。”周子仁柔聲安慰,又将竹節送到他嘴邊,“我在溪邊打的,很甜。”
大約渴得太狠,張祐安飲過剩下的水,一路伏在周子仁肩頭,仍惦記遇上溪澗。可見周子仁一步一跌、瘦弱的雙臂總難兜起自己,張祐安又憂心忡忡,隻得勾緊他的肩膀,生生忍住渴意。
“你……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
“無礙的。”周子仁呼呼吐氣,雖路行艱難,也未曾停步,“天快黑了,夜間蛇蟲更多……我們還是早些下山。”
張祐安甚不過意,抽抽搭搭道:“謝、謝謝你……”
周子仁喘着氣一笑。
“我年長于你,理應保護你的。”
張祐安蹭去眼淚,迷惑不已。
“你比我……大嗎?”
“嗯,你六歲罷?我九歲了。”
“九歲?”他瞧一眼手邊單薄的雙肩,“你是不是……吃不飽飯?下回、下回你來我家吃罷……”
吃飯?周子仁心生不解。
“多謝你,但我每日都吃得很飽……不必加餐。”
“那是……沒吃肉嗎?大哥說,要吃、吃肉才會長高……”張祐安道,“我家也買不起、肉,但是大哥……會抓蛇蟲給我們吃——啊!方才那條蛇……我要叫大哥抓、抓起來,吃掉!”
周子仁腳步一頓。
“啊……可以不吃她嗎?”
“它要、咬我!”張祐安滿腹委屈,轉念一想,不覺奇怪:可為何又不咬了呢?
“嗯……但她也是受了驚吓。”他聽見周子仁大口呼氣道,“且她答應不咬你,已回家了……”
“它……答應不咬我?”
“嗯!我同她說的。”周子仁答得認真,輕輕再問,“所以不吃她好麼?”
可是……蛇說的話也算數麼?張祐安左思右想,總以為有何不對,卻說不上哪裡不對。“那、那好罷……”他隻好大度道。
周子仁笑起來:“多謝你。”話音甫落,他忽而斂步,“啊,有人來了。”
“什麼?”張祐安未及聽清,隻知周子仁轉回身,頭頂便傳來一道女聲:“你倒利索,竟将這小兒一齊找回了。”
心頭一跳,張祐安擡眼即見樹上飄下個人來,落地無聲無息,竟似鬼怪。周子仁喜道:“阿姐!”他背着張祐安迎上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卻眼瞳熠熠,“阿姐……阿姐是得了吳伯伯的信麼?”
“說來話長。”李明念扶他一把,打量他背上那目瞪口呆的小兒,瞧他大張着嘴的憨相,倒與那張明明有幾分相似。“這便是祐安?傷了腳怎的,還要你背?”
鬼、鬼怎知他名字?張祐安一縮,直往周子仁身後躲。“他崴傷了腳,又挨餓受凍……已走不動了。”周子仁強勻氣息,感覺背上小兒已吓得僵直,連忙安撫,“祐安,莫怕……這是我阿姐,來接我們的……”
眼瞟着李明念的長刀,張祐安牙尖打抖,實不敢信。
“有那膽量獨個兒上山,卻怕我這口刀,有意思。”李明念提他起來,有意往胳膊底下一夾,貼上她腰間鏽刀,“走罷,我帶你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