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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殊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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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傷的?”身後李明念開口,卻不是問她。

兩手扶着阿姐的肩,周子仁回想一番。“祐安落在陷阱裡,許是跳進陷阱時傷的。”

“那會兒便受了傷,你還能背那小兒下山?”

“當時隻想着快些下山,也未感到疼。”

瞧他那模樣,确似渾然不覺。李明念輕哼:“就你這細胳膊細腿,便是沒受傷,背他下山也吃力。”

背上小兒搖頭。

“祐安弟弟确比一桶水沉些,但更沉的子仁也擔過,不覺勞累。”

記起他手心疤痕,李明念頓了頓。

“你與那小兒無甚幹系,也不必這般拼命。”她道。

“可若換作阿姐,也定會這麼做。”

在前的巫采瓊回過頭,眉梢高挑,一臉輕蔑。

“你說她?”

見她重又插話,周子仁彎眼一笑,點一點頭。“阿姐與子仁原也無甚幹系,卻待子仁如親弟。”他誠懇道,“所以,阿姐疼愛子仁,善待子仁,那子仁也要像阿姐,善待每一個人才好。”

這話良善,巫采瓊聽了卻愈發惱恨。“盡知賣乖。”她嫌惡道,“不曉得的還當你摔的頭殼呢。”語畢還再瞪一眼青衣少女,仿佛她也礙了眼。李明念視若無睹。“你是好心,旁人卻未必如此。”她隻接小兒話頭,“既不幫忙,又不走開。幹站着看戲,也不知安的甚麼心。”

“我替你守在那裡,怎就沒幫忙了?”粉裙少女立馬還嘴,“方才秀禾還謝我的!”

她甫一說完,便聽五步之外的少年開腔:“李姑娘可知何謂本分?”他隻身走在前,卻并不回頭,“‘小辯而察,見端而明,本分而理,聖人、士君子之分具矣 ’。相玉借住貴閣,又年長于子仁,與子仁同歸便是本分。張家諸事,相玉援手,于禮不和;依律處置,是為不義。是以相玉靜候外間,自問并無錯處。”

李明念冷笑。“醫館肯不肯收治,不過你一句話的事。”她譏諷道,“掉再多書袋,也不過是說尊卑有别,下等賤奴之事不配你插手罷了。”

眨巴眨巴眼,巫采瓊這才明白她在擠兌誰。

前方申相玉駐足。“孤蜂力弱,蜂群卻可撼樹。衆蜂各司其職,王不思勞作,雄不思哺育,工不思繁衍,故縱遭重創,蜂王不死,蜂群亦可複原延續。”他道,“然複原延續,卻不比興盛壯大。蜂不敵人,隻因蜂群王不掌權,雄難長壽,工無服從……未論尊卑,屈從野性,既無統治,亦無制約。”

他轉向青衣少女,目光雖冷,卻面含微笑:

“延而不繁,終至衰落。”

對方冷眼相迎,聞言隻吐出三個字:“說人話。”

唇角隐隐一僵,申相玉長指微動,展鐵扇輕搖。“李姑娘當知,如今人、妖兩界的和平,并非一朝一夕所得。”他再道,“人族曆經四朝,每逢王朝傾覆,随之而來的皆不過五族戰争,甚或兩界混戰。而王朝治下鮮見戰亂,皆因人族掌權者統而治之,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庶民賤奴,人人各有分職,尊卑有序,不敢逾越,方使人族秩序井然,兵強昌盛,妖族不得來犯。”

胸前折扇略住,他重拾從容不迫之态。

“若無長幼尊卑,人人為己,各行其是,必緻天下四分五裂,紛亂不堪。屆時戰亂不斷,安居樂業已屬奢望,何況強盛人族,抵禦外敵?”

“外敵?”李明念嗤笑,“你所謂安居樂業、強盛人族,怕是從來不算上我們這些人。”她一擡左頰,眉眼間盡顯嘲弄,“既然刺上這印記便算不得人,那于我們而言,你們與妖族有何分别?”

巫采瓊聽得懂這話,雖不知少年叽叽咕咕說的什麼,也覺出李明念反問不妥。那縣令之子卻不語,許久,隻輕笑:“李姑娘又置相玉于禮義難全之地了。”他移開目光,望向她背後沉默已久的小兒,“子仁以為如何?”

李明念正欲扭頭,便聽小兒對答耳側:“禮法皆為治,雖是治人,亦為人治。子仁以為,先為人,方能治人。若不以人為人,所謂治,便與馴馬、驅耕牛、圈養家禽無異,不過攫取。牛馬家禽或者無可辯白,賤民異族或者無力抗擊,但滴水可穿石,蟻穴可潰堤,世間因果循環,既曾攫取,必有償時。”

一忍再忍,巫采瓊終于問道:“什麼意思?”

“子仁是說,多行不義必自斃?”申相玉笑說,“牛馬家禽亦可論仁義禮智信,倒鮮有耳聞。”

“五常之道,本為人之倫理。可天地無常,人與萬物共生,原不得跳脫自然之外。”小兒與他四目相對,“‘地氣上而為雲,天氣下而為雨 ’,雨入江河,遇風日而出,複積為雲;‘萬物皆出于機,皆入于機 ’,機養生長,長極而衰死,死複養生。此為圜道,亦為天地之道。”

周子仁眼瞳沉靜。

“萬物何以待天地,天地自将以為報。這便是因果。”

面上笑容未褪,申相玉迂久不言。“子仁之意,相玉已明了。”他淡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回罷。”

折扇點合胸前,他回過身,照舊先行在前。

等他走遠,巫采瓊又湊到李明念身邊,追問那小兒:“方才你說甚麼生生死死,那又是何意?”

周子仁張口欲答,卻聽李明念道:“兔食草,人食兔,人死入土,滋養草木。”

是這個意思?巫采瓊詫怪,将信将疑去瞧周子仁,隻見小兒怔愣一會兒,竟笑道:“阿姐說的是。”

原來就她聽不懂!巫采瓊臉一紅,咬牙恨道:“那你怎不學她說的!”故弄玄虛,害她丢人!

身後吵鬧不絕,申相玉獨行前方,雖一字不落聽着,卻未曾過心。他目視南山,眼前隻浮現曾于圖冊中見過的西北之景,憶及那終未建成的高塔。天地嗎?他想。元朝二十五年間,始帝建巨塔以通天,為的便是超脫生死,得掌天地。

燕行已敗,後世之人……卻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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