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倒在李鏡世腳邊,捂着嘴不敢哭出聲。
官府的人正帶了刺字的烙鉗上門,見這情狀便停在門首,瞅着李鏡世那玄盾閣的腰牌,沒好氣道:這是作甚?玄盾閣還來搶公家東西了?
李鏡世便把孩子還到孫寒竹跟前。既是你家孩子,便給官爺刺字吧。
孫寒竹抱緊孩子,抖着肩哭得沒了聲兒。
燒紅的鐵鉗在孩子左頰烙上“奴”字,又紮了墨描黑。李鏡世離開李孫夫婦家時,屋子裡撕心裂肺的啼哭還在響。他走過長街,看到幾個南熒少年與一個五六歲模樣的男孩滾打在地,嘴裡喊着還來還來,七手八腳撕扯那男孩的胳膊。
那男孩額上也刺了字,蜷着身子不還手,隻緊緊護住手裡的東西,口裡哭求:阿弟要餓死了,給他吃吧!給他吃吧!
還有個男孩趴在一邊,原昏睡着,聽到那哭喊便醒過來,擡起一張與那被打男孩相似的臉。他掙紮着爬起來,一頭撞進那群扭打的人裡,逮住人又咬又踢,直咬得見了血,牙縫裡擠出含混的字句:不許打我阿兄!不許打我阿兄!
李鏡世站在那裡,看那年歲小的男孩被甩開,又摸起石頭撲回去,生生砸死一個對頭。幾個少年四散逃開,留下兄弟倆倒在雪地裡,哥哥一動不動,弟弟肘行着爬到他身邊,慌聲推他:阿兄,阿兄。那哥哥腦袋已教人踢破,強撐開眼扯了個笑,抖着手把東西送到弟弟跟前。是隻死老鼠。弟弟哭起來。
那一天,李鏡世把那對兄弟領回了玄盾閣。
他們也姓李,一個叫阿群,一個叫阿裕。李鏡世給了他們新名字,大的叫李顯群,小的叫李顯裕。他們被記在李鏡世名下。
官府籍簿上,李大洲和孫寒竹夫婦多了個女兒。他們熬過了那個冬天,那個女孩也熬過了那個冬天。
入春回暖時,山林裡融了雪,樹上又結了果。夫婦倆給女兒取了名,叫李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