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閣主也不住山頂峰閣?”
“李伯伯獨住一處小院。”周子仁揭砂鍋查看藥湯,“峰閣底層是李氏祠堂,上層用作長老議事和節日設宴,往常皆空置,無人居住。”
他們竟把祠堂設在那地方?許雙明滿心鄙夷。“那李明念住哪?同閣主住一處嗎?”他又問。
一顆頭顱忽現眼前:“與你何幹?”
少年打個失驚,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你從哪出來的!”
李明念倒挂梁上,瞧他這大驚失色的蠢夯模樣,不由一翻眼睛。“長這般塊頭,膽子還不如子仁。”她翻身落地,手中食盒遞向一旁小兒,“喏,才從庖房領的。”
“多謝阿姐。”周子仁欣然接過。見小兒面無異色,許雙明隻得揭過道:“子仁跟你們住一處,自然早就見慣。”他爬坐起身,忙湊到少女跟前,手肘搡她,“欸,鎮上甚麼情形?官府當真不提審我們了?”
“我怎知道?”李明念冷着臉,一拉小兒袖擺,“有茶麼?”
“你從鎮上回來,沒打探到消息麼?”許雙明不依不饒。
“我去看我阿娘,打探甚麼消息?”少女一掌搡開他的臉,“阿爹既許你入閣養傷,必是确信不會累及纭規鎮人。你少操閑心,坐下。”
這一搡卻輕,少年險些跌個倒栽蔥,渾身傷處一扯,疼得隻顧倒氣,那裡還爬得起來?
周子仁斟出一杯竹葉茶,遞到李明念手邊:“這兩日阿姐都與李伯母一道嗎?”他去過奚伯母處,卻未尋見阿姐。
“嗯。”李明念接茶碗一飲而盡,不去回想母親身影,隻看小兒扶起少年,漫不經心道:“她不會武功,獨在鎮上怕遇險,我便多留了兩日。”
“嘶……你娘不會武功?”許雙明緊着傷處。
“你見過幾個女人習武?”
“那你為什麼習武?”
“你又為什麼呼吸?”
教她堵得一噎,許雙明看向身旁小兒:“她平常都這麼說話的?”
周子仁狀若未聞,徑熄了爐火,端砂鍋置于風口。“阿姐辛苦兩日,現下正好歇息。”他道,“子仁與雙明大哥要溫書,阿姐也一道聽麼?”
合眼側卧廊下,李明念以手支臉,打個呵欠。“你自溫你的,我在這歇會兒。”她答。
“等等,何時說要溫書的?”許雙明奇怪。
“我答應張嬸要給大哥溫書,不可食言。”小兒倒一碗藥湯,“且轉眼入夏,再過數月又要秋考,我與雙明大哥同在一伍,原該敦促大哥讀書。”
藥還未入口,許雙明已苦起臉。
“秋考還有半年,急什麼?”
小兒遞碗與他,歪首好奇:“大哥自信半年即可進乙榜麼?”
語塞片晌,許雙明一口悶盡苦藥。“我身上還疼得很,讀不進書。”他索性賴皮,擦一把嘴,又去推那近旁小憩的那個,“李明念,你教我功夫罷。”
對方眼也不張:“憑什麼?”
“不是說修那甚麼内功,傷也好得快嗎?”許雙明興緻勃勃,“我傷好了便能溫書。”
“你溫不溫書與我何幹?”
眼瞧她油鹽不進,少年急中生智:“你要肯教我,我也教你一樣東西。”
李明念半睜左眼。“你能教我什麼?”
許雙明想了想:“紮風筝。”
“學那個做甚?”
“那……雕刻?”
“你刀法比我強?”
“那就下棋!”
“沒興趣。”
少年托腮苦思,還要再問,卻聽周子仁道:“雙明大哥擅棋嗎?”
許雙明一愣,對上小兒期盼的目光,假作一咳。“還成。”他道。不過是每回學堂大比,都要與那申相玉争個魁首罷了。
“那大哥可願與我對弈一局?”小兒欣喜,“若是我勝,大哥便與我一道溫書。”
端量這小兒一番,許雙明料他棋藝不足為懼,這才指了指李明念:“那要是我赢了,她便得教我功夫。”
“你們作賭,扯我做甚?”那人面露不快。
“你不是他阿姐麼?”弟債姊償,理所應當。
“那是兩碼事。”
兩個正拌嘴,即見小兒回屋取來棋盤,擺置廊下。“若是大哥勝,我便應大哥任一要求,可好?”他高興道。
“不成,不劃算。”許雙明一口拒絕。
“啰嗦半天,你是怕輸得難看?” 李明念拿眼角睨他。
少年眼角皮跳,終自咬牙:“罷了,比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