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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無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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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海蕭蕭,秋雨熄蟬鳴。

門洞外天色昏蒙,自内室展目,一院浮霧隐青竹。李雲珠跽坐妝奁前,對鏡梳起朝雲近香髻。晨時山風料峭,撥檐下飛雨濕長廊,撫鏡中燭火微動。她擡眉,目視鏡内伫立牆角的人影。那人如舊着一身玄青長衫,撕扯的燭影模糊臉孔,隻目光落在鏡前。

“當真已想定麼?”他問。

李雲珠拾竹節玉簪插入發間。

“我何曾未想定過。”她答。

“若阿念決心不嫁,便是你強送她去申家,她也定會鬧個天翻地覆。”李顯裕淡道,“送聘隊伍未至山下,此時毀約還來得及。”

李雲珠指蘸口脂:“申相玉與她功力相當,不至死在她手。”

檀脂勻薄唇,更顯她唇瓣細若柳葉。李雲珠眉淡,唇色亦淡,偶爾盛裝也從不畫眉點豔唇。李顯裕移開眼,凝看她頸後一绺遺垂的墨發。背在身後的右手微動,又教左手鉗阻腕間。“再過幾年,阿峰便會繼任閣主。”他耳聞己聲,“哪怕你我不在,阿念留在閣中也有兄長庇護。”

鏡中女子冷眼瞧他。

“我的女兒,你想插手?”

默然落目她頸間,李顯裕不答。“阿念與你性情一般。”片晌,他啟聲,“你與那人不同,不必令她走你當初的路。”

風挾疏雨斜入室,門檻内蒙深一片。李雲珠望向鏡中那雙冷淡眉眼。“我當初的路,自我出生起便已定下。”她勾起頸後的發絲,“嫁不嫁你,無甚分别。”

那绺黑發終自纏入髻根。李顯裕合目,松開緊鉗右腕的五指。

“我明白了。”他道。

隅中一刻,薄雨洇山色。

階前履聲踏雨而上,禮箱搖晃行經山腰。道旁煙霭漫漫,數十人影披蓑戴笠,圍那破敗栅居于垓心,層層踞守林間。邊士巍斜倚門首,看檐緣垂雨如注,狂飲半壺好酒,才又緊叩柴門。“丫頭莫拖延啦!”他高聲道,“誤了吉時,你爹娘可要唯我是問!”

兩個刀閣弟子各守一頭,近窗的豎起耳朵,半天不察屋内聲息。“不會已偷跑出去了罷?”他捺不住道。

“這幾日都是劍閣的人看着,跑了也與我們無幹。”另一頭尖臉的接茬。

“呿,跑甚麼跑!”邊士巍回頭一啐,“探不着人息便住嘴,少給我丢人!”

那兩個即縮緊脖子,閉口揣刀以待。

山頂峰閣燈火朦胧,送聘長龍已漸沒入光暈。席韌候立樹頂,雙眼自笠緣下緊盯栅居,細算時辰,略一斂額。下方虞亦鴻焦躁難耐,終于高聲道:“師兄,我下去看看!”言訖,人便縱下身去,翻入栅居廊中。“怎地還未出來?”他落地刀閣弟子身旁,跌腳抖去雨珠。

“自是不肯嫁麼。”尖臉的側身躲開,“要這麼容易出來,還用得着我們領‘押送’的差事?”

那近窗的伸長脖子:“這才定親呢,出嫁那日怕要十八長老一道押送。”話音未落,一團黑影疾掠而來,正中他臉膛。酒壺掉落腳旁,少年痛呼,忙掩面住口,從指縫偷瞧出去,但見邊士巍倚靠門前,先前拿酒壺的手正撥弄刀柄,鞘尖閑敲門根。“聽見沒有?”他對屋中人嚷道,“再不出來,我可要掀房頂咯!”

睨一眼那緊合的門闆,虞亦鴻滿心不快。“她還有甚麼不滿意?”他一發沖屋内揚聲,“嫁的是縣令公子,人家親自上門提親,聘禮也十好幾箱擡上山,已是給足了她臉面!”

門後一聲冷笑:

“你既稀罕這臉面,倒不如替我嫁了。”

虞亦鴻面色一青,張口欲罵,卻見邊士巍忽退一旁,那柴門竟吱呀張開,屋内人提鬥笠而出。瞧清她形貌,廊中四人無不大駭。“你——”虞亦鴻驚瞪圓眼,“你、你這是要做甚!”

“不是怕誤了吉時麼?”那人目不斜視,隻手扣上竹笠,“走罷。”

她徑入雨中,餘四人愕然廊下,直瞪雨簾外遠去的背影。挎刀的兩個忙湊聚師父身旁。

“師父……”那尖臉的舌挢不下,“這……還要送過去嗎?”

邊士巍蓦地大笑。

“送!怎麼不送!”他響亮道,“閣主下的令,自得送她到峰閣!”

大手抄起腳邊蓑衣,邊士巍掉臂披上,快意闊步:

“走,看戲去!”

-

孫媒婆呷一口熱茶,瞥過香爐上頹塌大半的線香,又觑向左側檐廊。

南山高峻,峰閣腳下煙雨霏微,雲霧翻湧如潮,隻間或現出幾尖樓閣,更不見人影。孫媒婆自斂眼神,周遭一看。二樓敞闊,三面磚牆無窗,北向大開三關六扇門,廊外抱廈正對主位。雖是南熒門戶,這主閣亦與高門宅邸一般塗黑漆,布置裡外氣派,器具皆盡精巧,可惜外間風響獵獵,内中卻不露風光,白日裡也點着紋絲不動的燭火,藻井、闆壁又盡雕雙蛇銜尾的樣式,益發鬼氣森森。

再看對席那盛裝的李氏夫妻,面上筋肉仿佛也紋絲不動,一樣的鬼氣森森。

“也是怪了,吉時已至,竟還未得見李姑娘。”孫媒婆兩腮擠出笑影,“莫不是教甚麼耽擱了?”

“玄盾閣規矩不同外界,她自來獨居一處,離峰閣甚遠,到此尚需一時半刻。”李顯裕對答自若,一張斧刻的臉似隻唇角微動。

既住得遠,怎的不早些趕來?孫媒婆仍頂着笑臉,眼卻向着身側少年。申相玉捧茶盞而笑。“無妨,吉時止在午後,且等着便是。”他道。

孫媒婆腹裡叫苦連天,臉上眯出眼紋:“公子說的是。”

另一道話音卻同時響起:“不必等了。”

那話音沖破雨幕,竟難辨遠近。孫媒婆悚然一驚,應聲北望,乍見一條人影飛入廊中,鬥笠遮臉,跣足踐地,狐裘粗衣濕沉沉裹挂在身,頸上一圈白石串,半截袖口揎至肩頭,露一雙修長結實的臂膀,手揣腰側,緊按長刀。孫媒婆正自納罕,又見那廊上人徑入堂中,胸前飾物豁啷啷作響,定睛細看,那裡是甚麼白石,竟是核桃大的野物頭骨串作了長鍊。

骨鍊人踏響而來,腳跟後長出一溜水漉漉的足印。她住步席前,摘下竹笠。“二位久候。”适才那喉音道,“我便是李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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