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西側的濃煙深處,兵器庫殘破的門扇歪倒在地,門洞裡吐出團團煙塵。
紀英靈落身庫門上方的石頂,不防那山石燙腳,“嗬”一聲跳将起來,踮着腳連退數步,總算尋到一片落足之地。兵器庫不過山峰一處石窟,頂部極高,手搭涼棚而望,即可從灰煙裡瞧見西坡的演武場。她縱目細觀,隻見那石台外屍首遍地,綽着彎刀的山人已盡殺至石壁前,閃爍的刀光圍作一弧,浪花般翻動不住。
“怎的殺這樣狠?”紀英靈眉梢高挑,“不知道的還當那些應試人也招惹過他們。”
探頭朝腳底的石窟一望,她想了想,舉起右手,打一個響指。
火焰應聲沖出門洞,灼熱的焰浪掀起一陣勁風,煙塵卷着火星翻倒西側,滾向坡下密林。
演武場上,席韌落定石台邊的階梯,從風中嗅出一絲刺鼻的火藥味,仰頭便見滾滾濃煙翻過石壁,瀉下台前空地。溫熱的煙灰立時撲向眼球,他連忙以袖掩面,聽得咳嗽聲四起,側旁掠過一道刃風,斜刮向一處嗆咳的聲源。席韌醒過神,将那聲源處的小師弟一拉,避開直摧面門的刀鋒。
握刀的山人縱出煙霧,席韌正欲舉劍格擋,卻見對方徑直經過面前,與幾條移動的人影彙聚一道,疾奔向東。
不過數息工夫,煙灰随風而散。席韌定睛而看,師兄弟們還茫然紮在石牆邊,圍堵在前的敵人卻已盡數撤離,四下遺屍滿地,氣息尚存的傷者呻吟其間。背後的小師弟喘着氣:“為何都沖山道跑了?”
“風向忽變,那陣煙大約也是信号。”席韌扭頭望向身後,“師父——”
車羽寒跳上石台,手中長劍垂血,藍袍的闊袖已沾上大片泥點。他環顧四周,看屍堆裡爬出幾個應試人,負傷的弟子也陸續伸直腰身。“傷員留下,将活着的應試人送去密道。”車羽寒道,“其餘人帶上兵器,追!”
弟子們齊聲應下,傷員相互攙扶着跳下石台,餘衆聚湊席韌身周,随車羽寒縱身而起,追往山道。
林叢濕氣未褪,搖晃的枝葉灑雨如霧。一行人疾追向前,才從樹影間張得濕漉漉的石階,卻見為首的車羽寒倏爾止步,厲聲高喝:“退!”
緊跟其後的弟子刹住腳,各自落定最近的枝幹上,隻見數十山人走出樹幹間隙,晃亮的刀光環繞四周,疾速合圍起來。席韌忙與同門靠攏一處,見戈拓從山梯的方位現出身形,兩手綽刀,渾身浴血,灼亮的雙目狼眼般望過來。下一刻,四圍裡一陣窸窣響動,數不清的箭矢射出茂密樹冠,越過那一圈山人頭頂,穿透抖落的雨點,直罩垓心。
門人大駭,俱各舞劍抵擋,叮呤咣啷打落一地箭矢,卻聽弓弦複響,又一圈飛箭離弦而出,疾撲近前。
一輪接一輪箭雨遮天蔽日,圍困林間的門人劍揮不止,漸有力不從心者中箭,痛呼一聲,摔落下地。餘人教矢雨愈逼愈緊,終自聚攏在臨近高樹間,甚或背靠着背,合力抵擋四面飛來的鐵矢。有人瞧清樹冠裡隐藏的人影,各個蓬頭垢面、吐息虛弱,身法打扮俱不似那些圍堵下方的山人。
“這些人從哪來的!”
“怎會有這麼多箭!”
斜刺裡飛出一線黑影,席韌側身避開,一把抓住那箭羽,認出箭頭印記。
“是我們兵器庫裡的箭!”他高喊。
甫一錯神,锃亮的箭矢又漫天而來。席韌急忙舉劍,卻覺幾道無形的刃風掠過身側,轉瞬便将漫天箭杆盡數斬斷。他扭頭一看,車羽寒恰跳落門人中央,足踐纖細的枝桠,周身劍氣環繞,衣袂飄擺不住。
“是地牢的罪客。”他陰沉道,“先下去,将受傷的拉上來。”
幾個弟子連聲唱喏,屠勇率先跳入林地,尋得氣息尚存的同門,拉過臂膀架扶起身。掉落腳邊的斷箭卻忽而一停,四面喊聲驟起,竟是山人們挺刀大喝,拔步殺近。“當心!”頭頂一聲疾呼,屠勇回頭,但見一條人影從天而墜,“锵”地架住側面摧來的刀鋒,卻不敵對手氣力,前臂一抖,便教刀光削過肩頭。
“師兄!”屠勇辨出那黛衫的背影,疾揮手中巨劍,将那山人斬作兩段。
席韌打個趔趄,捂住血流不止的左肩,退至師弟身後,看車羽寒領着餘下的門人落地,身周劍氣直沖八方,殺出八條飛濺的血痕,沿途斷木歪倒,紅褐兩色交織如網。
“傷員後退,莫分散!”他喝令。
林中喊殺聲不絕,伴着林木傾倒的轟響,震天動地。許雙明身子一抖,扭過頭張望,西面鳥驚樹顫,隐隐可見塵土揚天。“怎的又喊起來了?”他驚疑,連忙四下看看,唯恐林子裡又沖出山人來。
“似是山道附近的聲音。”側旁的周子仁也眺向那聲源。
他兩個才止步竹林北面一棵巨榕跟前,身後的吳克元腳步無聲,正自留神劍閣熊熊燃燒的高樓。一丈之外,虞亦鴻踩着粗壯的樹根蹲下身,往兩條高高的根系間一撈,揭開草皮下一張三尺見寬的活闆門。“莫管,先進密道!”他看向許雙明,“你先下!”
許雙明忙把頭點,踏着樹根搖晃近前,正要往那,卻教周子仁拉住胳膊:
“有人!”
許雙明不及聽清,便覺領口忽緊,教吳克元往後一拎,與密道裡竄出的黑影險險錯開,跌坐下去。虞亦鴻還蹲在門洞一旁,見狀急忙拔劍,卻讓來人一腳蹬中胸口,身子往後一歪,将周子仁撞倒在地。
那黑影瘦小的身形現在天光裡,右手抓一柄長長的橫刀,老臉睑袋浮腫,一雙渾黃的眼白嵌着灰濁瞳仁,匆匆瞥一眼地上小兒,人便将腳一蹬,縱入林間。周子仁愣在原處,見身前的虞亦鴻跳将起身,用力蓋上那張活門。
“山人……山人怎會知道閣中密道?”他臉色慘白,胡亂包紮的右手緊捂胸口。
“不是山人,”周子仁卻回過神道,“是罪客。”
“罪客?”
他點頭。
“我在地牢見過那位伯伯。”
“我也見過。”吳克元扶起小兒,“兵器庫大約便是他們炸的。”
跌坐在旁的許雙明驚魂未定,聞言尋看幾個同伴。
“那……那還進不進去?”
虞亦鴻壓着活闆門,隻怕底下再竄出什麼歹人,頸側筋脈突突直跳。他想一想,朝近處那火柱似的高樓一望,終于一躍而起:“走這邊!”
四人穿過竹林,尋至學廬西側一口水井邊。虞亦鴻扯過辘轳上的水桶,将那繩子遞與許雙明。
“快,抓着繩子下去!”
許雙明接過繩索,隻覺學廬湧出的熱浪挾着煙灰,熏得兩眼生淚。他擦去滿臉血汗,爬上井台,兩手撐在洞口一看,底下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底下是密道?”
“不然我還能淹死你麼?”虞亦鴻不耐煩道,“快些,周子仁還有影衛帶着,這裡隻你最慢。”
許雙明揪緊繩子,一隻腳伸進井口,又縮回來。
“這密道是通哪裡的?”
“峰閣西面的暗門。”
“那不是山頂嗎?那些罪客從山頂殺下來,我們應當下山罷?”
“沒有通山腳的密道!”虞亦鴻急得搡他,“快些,别教人瞧見!”
許雙明巴住井口回頭,見周子仁颔首,方才抓着繩索滑下去。
井底不過一方阒黑空地,虞亦鴻最後跳下來,在井壁間摸索一陣,旋開一扇厚厚的暗門。他吹亮火折子,從石壁上摘一盞蠟燭點燃,丢一句“跟上”,便領着三人鑽進密道。
這是一條坡路,時而陡峭,時而平緩,彎彎繞繞的土階凹凸不平,絆着石頭摸上低矮的頂部,手心裡便濕漉漉一片。許雙明弓着身前行,間或轉身拉一把背後小兒,眼看又要拐彎,不由沖前方背影道:“這密道怎的這樣難走?李明念說山裡有迷魂陣,不會這些密道也出不去罷?”
“陣法隻在地面,不在地下。”虞亦鴻端着蠟燭引路,“山裡有通用的密道,也有十八閣自己的密道,除了閣主,出入口隻本閣長老和弟子知曉。這條便是我們劍閣的。為着與其他密道錯開,隻能修建得曲折些。”
他轉回臉,瞪一眼那斷後的影衛。
“你們幾個都是外人,還帶着刀閣的影衛。若非事急從權,我才不帶你們進來。”
“少羅唣了,都是你們玄盾閣自己人,還能害你不成?”許雙明翻一下眼睛。前方有一處坍陷的凹地,往上便是一級腰高的土階。他手腳并用攀上去,回頭見吳克元還抓着刀,便跪下身,将手伸向階下的小兒:“你從前走過旁的密道麼?”
周子仁搖頭。若非今日意外,他還不知閣中竟有密道。
在前的虞亦鴻停下來,舉高蠟燭替他們照亮地面。
“說起來,你怎的還去過地牢?”他沒好氣地問那小兒,“李明念還帶你去那種地方?”
“是無意中發現的。”周子仁答得含糊。他拉住許雙明的手上爬,奈何那土階太高,密道頂部又太矮,任他倆如何使勁都爬不上去。許雙明索性跳下來,扶住小兒兩脅,将他舉高道:“虞亦鴻,你拉一把。”
上方的少年郎便也蹲下,正待扯住那小兒,卻見他突然張大眼睛:
“前面——”
話音甫出,一線細細的刃風便掠過虞亦鴻手邊,蠟燭驟然熄滅。
“誰!”
“當心!”
黑暗蓦地湧入視野,許雙明隻聽前後兩道疾呼,還未辨認聲出何處,身軀即教人朝後一拽,兩手高舉的小兒卻反脫出手。近旁乍起幾聲刺耳的金屬撞響,又沉寂下去。許雙明撞在濕涼的土壁間,覺出周圍再無動靜,忙撲上前摸索,卻隻摸着那高高的土階。
“子仁!”他急喊,“子仁呢?子仁在哪?”
“早讓擄走了!”虞亦鴻的聲音由遠及近,他趕到許雙明身畔,不顧那掉落的蠟燭,拉上人便道:“他那影衛去追了,快點,我們跟上!”
兩個少年郎貓着腰,沿來時路疾奔回去。黑暗中瞧不清前路,許雙明一路磕絆不止,幾乎是被拖到井底,尚未站穩便覺一隻手掐進脅下,使勁一托,猛地帶他跳出井口。
外間灰煙卷動,一條人影恰跳出學廬張牙舞爪的大火,落定水井邊的空地。許雙明歪歪倒倒跨在井緣,勉力扶住辘轳支架,見那人一身霜衣蹭上大片斑駁的焦污,肩頭扛着一人,臂彎下還夾一具癱軟的肉軀,顯是才從火場搶出來。旁邊的虞亦鴻喜道:“景峰師兄!”
他撇下許雙明,腳尖一點便躍至那人身旁。
“師兄……周子仁讓一個罪客捉走了!”
李景峰回過身,放下昏迷的同門。
“他那影衛呢?”
“已經去追了!”許雙明跳下井口,急慌慌趕到兩人跟前,“得趕快告訴李明念,子仁沒有半點武功,萬一——”
“是什麼模樣的罪客?”李景峰打斷他,目光卻向着虞亦鴻。
“未曾瞧清,”對方忙答,“不過他從密道裡出來,從前應當是劍閣門人。”
許雙明嗆咳着點頭,隻看李景峰眉心微蹙,默望一眼側旁的學廬,啟口道:
“你們留下,我去追。”
話音一落,人便消失了蹤影。
“走、走了?”許雙明強咽下一口氣,轉看身旁少年郎,“他知道往哪兒追麼?”
“師兄内力深厚,應當能找到。”虞亦鴻半跪下地,挨個兒搖一搖不省人事的同門,“怎的還叫不醒了?”
許雙明卻一把提起他胳膊:“不成,咱們得去找李明念,要趕緊告訴她!”
“上哪找她?”虞亦鴻抽回手臂,“我師兄都去追了,還找她作甚!”
“那也得告訴她!”許雙明全然不理,複又抓住他胳膊一提,“快些,我們去找她!”
虞亦鴻心焦氣躁,眼見他纏住不放,又不好撇他獨個兒亂跑,隻得将劍一收,扛起地上一人,騰地站起身來。
“你背另一個!”他指揮道,“先去峰閣,不定她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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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閣後方,陣陣寒風越過深紮山脊的高牆,與西側湧動的熱浪相擁,纏作大片陰雲。
那陰雲越來越厚、越來越寬,延綿至山巅東面,壓向危牆頂端。李顯裕登上近牆一方三寸高的石台,斂步幾塊碎磚石邊。這是一處不起眼的水井,因常年人迹罕至,四周雜草及膝,辘轳的支架滿是蟲眼。如今井身坍作一堆碎石,自上而望,隻依稀見得磚縫裡閃爍的水光。
“如何?”晁馳伯停在石台下。
“陣眼被毀。”李顯裕擡起頭,望向數步之外的高牆,“這是七重大陣,除非精通陣道,才能推知陣眼所在。”
“紀英靈不善此道,必是有旁人相幫。”皂紗裡傳出晁馳伯的冷哼,“隻不知這幫手是在閣外,還是閣内。”
李顯裕默然北眺,看定暗閣高樓燒作的巨大火柱。
“火不滅,十八灰閣連作的陣樞也難修複。”他道。
晁馳伯長杖一拄,深深紮入泥地間。
“我試試罷。”
他叉起雙手,在胸前變換幾個手勢,口中喃喃低語。漫山一陣細微的顫動,林叢間浮起萬千水滴,彙作一幅幅巨大水簾,扭轉、飄旋,蛇一般遊向十八座燃燒的高樓。李顯裕仰首,隻見低垂的烏雲向樓頂漏出一角,那角愈擰愈長,似從大片絲絮裡抽出一縷,觸及攢尖的瞬間化成遊龍般的水柱,與四面而來的水蛇相遇,繞作十八頂巨大水罩,流動着環繞樓外。那水罩漸朝火樓收緊,粼粼水光逼近亂竄的烈焰,時而被燎出豁口,又在水波流轉間複原。
晁馳伯重握上鐵杖,左手平伸向前,将拳一握。
十八水罩齊齊皺縮起來。流動的水壁頓時破裂,擠入吐着火舌窗洞,發出一片嘶嘶呻吟,轉瞬便消失無蹤。
晁馳伯斂額。
“是異火,尋常雨水滅不去。”他道,“怕是千年前那場隕星雨留下的火種。”
“是紀英靈?”李顯裕側過臉。
“除了她,旁人沒這個能耐。”晁馳伯垂下左手,摸出衣襟裡一張黃紙,掌中靈氣微動,那紙上符文便亮起來,卷着黃紙消作一縷青煙,随風而散。“已傳訊與樓内,他們趕來還需要一些時候。”他轉看李顯裕,“若是廢了陣樞,這地陣可還能用?”
“換個陣樞即可。”李顯裕面不改色。
他近前一步,踩上腳邊一塊碎磚石,右掌朝向井口,憑空一擰。一團金光脫井而出,猛然撞入他手心,又脹裂般迸出指縫,幾束光柱伸向環圍山坡的高牆,沿牆體疾速攀升,直沖天端。
燦亮的金光接天連地,在成片的陰雲下方溢散開來,連作巨大光環籠罩南山,又有交錯的紋路流轉當中。那是七層壘疊的金環,如同層層镂空的羅盤繞中軸緩慢旋轉,十八星高低不一的光斑閃動其間。李顯裕長立井台之上,右手仍按着那光團,左手并起食、中兩指,朝峰閣上空一揮,閣頂正上方的黯淡光點便忽閃一下,十八光斑綻開刺目的強光,一齊移轉起來。
那光芒照入山林,扯出數不清的木影轉旋地間。林内厮殺聲稍歇,衆人循光上看,教亮光一刺,紛紛手遮眼前。
“那是什麼?”
“居然還在動!”
席韌從指縫中仰看上去,見那七重金盤旋轉半空,十八光團灼灼閃爍,正或快或慢移動在明滅的紋路間。
“是法陣……”他認出來,望向前方背影,“師父,那難道是——”
疾風掀起大片塵土,他話音一噎,急忙擡臂遮擋,聽四面被強光釘住的山人盡數倒下。
車羽寒收斂劍氣,鼓動的袍袖飄落身側。
“閣主在修複地陣。”他提起劍,“撐住,山人不會久留。”
四圍裡樹卧杈立,眼見垓心血濺一圈,又有數不清的山人縱入其間,跨過屍首,呼喝着湧向當中那一群劍閣門人。少數外圍的山人卻住了身,戈拓亦站定一杆斜倒的樹幹旁,指縫裡半漏頭頂金光,力圖瞧清那金盤中細閃的紋路。“族長,那是……”近處有人猶疑出聲,一句整話尚未脫口,便教後方一道沙啞的喊叫打斷:“他們在修複地陣!”
戈拓回過頭,正見背後樹冠裡落下一名罪客,拄着長弓支起身。
“叫上你的族人,快撤!”他沖戈拓高呼。
戈拓呼出一口濁氣,看那些匿身林叢的罪客紛紛現身,不顧尚自苦戰的山人,各個飛身向東,趕往山道。
“還不走!”那喉音沙啞的罪客還支在原地,“待陣法複原,便出不去了!”
脅下一處劍傷皮肉翻張,正悶在纏緊的碎布下跳痛不住。戈拓狼眼微饧,仿佛聽不見那催促,隻強勻吐息,細察周圍同族粗重的氣息,又望向前方混亂的垓心。山人們奮力厮殺,或穿林而過、刀劈向敵,或徒然止步、喪身劍氣之下,雖各個悍勇,身法動作卻已現僵遲。
應當不過一個時辰,戈拓暗自估算。過去縱是苦戰,這樣短的時間也不至如此疲累。
難道這山裡……
“族長——”一聲刺耳的呼喚截斷思緒,戈拓循聲而看,認出人叢裡一個肩頭鮮紅的身影,正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假焦山。
“須得盡快撤離!”他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