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腳步都是一頓,四條回頭看了眼幾步之遙的審訊室,他知道,那裡面是顧景寒。
想到此處,他瞬間警惕起來,手臂悄悄繃緊,餘光留意着一旁的南宮雪。
南宮雪的腳在地面上粘了一刹,繼續向前,恍若未聞。
“雪兒!我要見雪兒!”
裡面的喊聲斷斷續續,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了。可南宮雪的足音始終連貫而清晰,她儀态萬方,曼妙優雅地向前走,一次也沒有回頭。
……
顧景寒認罪了。
晚上吃夜宵,衆人說起來不免都有些唏噓。
大劉咯吱咯吱嚼着雞脆骨,哼道:“我看那女的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他,還什麼總裁,這都看不清!”
綠箭嘴上叫的兇,心中終歸還是不願相信女神南宮雪是這樣的人,反駁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她想着自保也不是什麼怪事。”
四條感慨道:“可是不管怎麼說,真的被一個人喜歡,總能感受得到吧?我覺得顧景寒心底未必不清楚,隻是自欺欺人,才會看到一點希望就奮不顧身。”
大家七嘴八舌說着,宋柏和黎興卻隻坐在一邊不吭聲。
宋柏平時也是這個樣子,衆人習以為常,倒是黎興的沉默十分反常。
方子借着話頭問他:“黎哥,你最了解女人的想法了。說說?”
黎興點煙的手一頓,擡手攏住火光,神色明明暗暗地看不分明。
他噙着煙嘴,緩緩吐出煙氣,苦笑:“我不懂女人。”
他從來是片葉不沾身,這樣還是第一次見。
宋柏看了他一眼。
……
晚上七點,宋柏從床上坐起,深呼吸,耳邊好像還回蕩着昨天四條說過的話。
朱槿愛他嗎?
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曾經毫不懷疑。她的愛意是靡上霓虹,夜裡合歡,招搖過市,引逗着世人的耳目。所有人都稱贊着她的愛,感歎着她對自己的好,連疑問的縫隙都沒給人留下。
但有些東西,隻有最親近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慢慢地,宋柏開始覺出異樣。霓虹華彩惑人,近前觸摸卻沒有溫度。就如同朱槿這個人,始終隐沒在重重迷霧裡,與她越是親近,便越是捉摸不透。
那時他不願承認,亦不得不承認,她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愛他。構想的二人未來一夕崩塌,他無法再面對這個踐踏了他原則的女人,開始嘗試很多愚蠢的方式,想一勞永逸地忘掉她。
他瘋狂工作,清除她的一切痕迹,相親……他用盡全部力量,隻為了讓生活回歸到相遇之前的軌道。
起初他以為自己成功了,漫長的會議、無休止的鍛煉、看不完的卷宗占據了生活的全部。
可她像春草,總會在某個間隙一閃而過,細細簌簌重新生長。
很多人對他說,别多想,還會有更好的。他總會點頭,不說話。
隻有小桃微紅着眼圈問,隊長你有沒有想過槿姐?
那時的他,是怎麼回答的?
宋柏灌了口水,按着工作筆記上熟悉的字迹出神。
……其實想過,真的想過。漫長輾轉的深夜,水汽翻滾的廚下,枯燥機械的靶場……獨自一人的時候,滿室熱鬧的時候,會想……會想起她。
全無來由,全無解法。
他開始明白命運的無常,有些人遊走在原則、戒律和意志之外,願意為之一次又一次破例。可當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卻不再願意回頭。
他從未追求過女人,也不知該如何讓一個人回心轉意,就像一隻被抛在原地的犬類,不懂得那些複雜彎曲的路徑,追不上日行千裡的交通工具,隻能日複一日守在原地,守着那些笨拙的讨好,在她偶爾投來一瞥的時候,用熟悉的方式舔舔她的手。
原以為也就是這樣了,可……他摩挲着紙張,心房攀上密密麻麻的奢望。
她是不是仍關心他的呢?哪怕隻是興緻所至的惡作劇,但萬一呢……萬一……
他要賭,要問個清楚。
倘若她真的厭倦,從此再不願見他,那他會默默退回暗處,不再強求。可隻要……隻要她有那麼一絲不舍,他都不會再允許她離開自己的生活。
用冷水搓了兩把臉,宋柏的最後一絲倦意也被這個念頭驅趕。他套上黑T恤,大步奔出門。
他走得是那樣匆忙,那樣激動,以至于忘了永遠随身攜帶的筆記本,也忘了裝着朱槿照片的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