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品是A市炙手可熱的樓盤,排排都是民國風情的洋房,華燈初上,更有種别樣的韻味。
與其令人咂舌的房價相對的,是異常嚴格的安保措施。宋柏的車不出意外地被攔在外面,他打了幾個電話,朱槿都沒有接,隻好下車找門衛道明來意。
保安室外已經站了個男人,手中抱着一大束黃玫瑰,正在交涉着什麼。
他戴着時下流行的韓國毛線帽,側臉清俊。
保安的态度也出奇地友好:“這位先生,規定不允許非業主進入,不過您要是有什麼東西,我可以幫忙轉達。”
男人沉吟了下,緩聲道:“等朱小姐回來,還請将這束玫瑰轉交給她。”
“朱小姐啊。”保安好像完全不驚訝,習以為常的語氣,“你是她的……”
“朋友。”男人道,“我們挺聊得來。”
“哦哦。”保安應了,伸手接過那一大束黃玫瑰。
男人轉過身,正和宋柏的視線撞上,溫和地點頭緻意。宋柏認出,他正是那日酒店和朱槿在一起的人之一。
滾燙的興頭蓦地被摁進冰水,針紮般酸痛。
宋柏目送那人消失在路的盡頭,腳下再也邁不動。
“哎!你找誰啊?”保安的聲音從後面追上來。
“走錯了。”宋柏轉身,快步離去。
……
“今日财經快報:德奧集團總裁顧景寒,已于本周一上午被警方逮捕,當日德奧股價暴跌……”
電視上,女主播專業冷靜的播報聲傳來,在這個窄小的包間内回蕩。
桌上是吃了一半的湯羹,朱槿聚精會神地聽着電話,“嗯嗯”地回答着,不時抛給對面的黎興一個歉疚的眼神。
“好,趁着低點買進……”終于,朱槿滿意地挂斷電話,對黎興道,“實在不好意思,你剛才想說什麼?”
黎興看了眼她晶亮的眸子,之前醞釀出來的勇氣再也提不起來,末了,笑了笑:“沒什麼。我讓服務員給你換一碗吧,這羹都涼了。”
“不用不用。”朱槿喜笑顔開地擺手,端起碗三兩下扒拉幹淨,半點沒注意到黎興的欲言又止。
憑着之前買股的精準眼光,再加上和江潮生配合,正确站隊,朱槿狠狠在顧景寒身上薅了把羊毛。
雖然現在德奧的股票跌到低點,可它的核心産業依舊穩如泰山,又有江潮生力挽狂瀾,重回巅峰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她就是天天在家裡躺着,也可以吃穿無憂了。
黎興看她興奮得滿面紅光,自知并非好時機。躊躇了許久,終究還是不死心,提議道:“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今天這頓必須我請。”朱槿重重拍了他一下,哥倆好的語氣。
開車回去的一路,黎興都沒怎麼說話,朱槿就是再遲鈍,也意識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這次破了大案,放假你想去哪?”她沒話找話。
“哪兒都差不多。”黎興頓了頓,“你喜歡小島嗎?”
“不了吧,剛去過海邊,臉都吹起皮了。”朱槿道,“不過你完全可以去嘛!沙灘上漂亮妹子最多了!”
黎興目不轉睛盯着前方,狀若随意地接口:“我眼裡已經裝着一個了,哪有心思看别人。”
朱槿的笑聲因尴尬而變得微微急促:“是嘛哈哈哈!那什麼時候帶過來,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黎興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搭話。
朱槿輕輕抿了抿唇,也不再說話,偏頭看窗外彙聚的車流。
車上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飯店離朱槿所住的天下一品并不遠,朱槿看到别墅區熟悉的燈光,自己都未曾察覺地松了口氣。
别墅區晚上有保安隊巡邏,還有24小時監控,她沒讓黎興把車開進去,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下車,“謝了,回頭聯系。”
“小槿!”黎興終于開口。
朱槿心裡輕輕歎了口氣,還是轉過身:“還有什麼事嗎?”
黎興快步上前,“我……”
别墅區外種了很多栀子,到了晚上香撲在身上,撣都撣不掉。他越走越近,那濃香混着暑氣堵上來,令他無法呼吸。
她沒有再後退,站在那裡等待着他的靠近,黎興心旌搖曳,似乎能聞到她發間的香。
朱槿擡眸,淨琉璃樣眸子黑白分明,安靜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平和、從容,帶着種近似長者的柔軟,唯獨少了他最期待的情緒。
那并不是女子看心上人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其實她很清楚,隻是不想把話說出來。或許在她看來,這種無聲勝有聲的方式,可以令所有人都維持恰當的體面。
可他要體面有什麼用,他甯願把所有一切都說出來,說出那些輾轉反側,暗暗滋長的感情。
他愛了她一場,不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結束。
黎興閉眼,片刻後平靜開口:“你不喜歡我?”
朱槿定定地望過來,眸子如茶杯中晃動的月亮。
“你不喜歡我。”黎興清了清喉頭的脹痛,低下頭笑了。
“能問問為什麼嗎?”終究還是不肯死心,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在漸漸收緊,不知自己期待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她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抿出個有些無奈的笑:“這種答案都差不多的。”
真是簡單的回答,簡單到近乎殘忍,可他依舊會為了這樣的殘忍心動。